府裡的家宴定在後院正廳樂道堂。
樂道堂就在正院裡麵,福晉起居在後頭,樂道堂前後寬敞,正是適合辦宴的地方。
將府裡的家宴辦在這裡,也是給福晉的體麵。
當初定下來的時候,也是稟過了多爾袞首肯的。
夏日黑得晚些,寧翹到樂道堂的時候,天光還是亮著的。
她身份低些,當然不可能跟佟佳氏似的,踩著時辰過來,肯定是要早到一些的。
她來的時候,侍妾們都到了,庶福晉們還沒有到,佟佳氏也沒有來,福晉當然也是沒出來的。
她便坐在給侍妾們預備的小花廳裡。
寧翹一來,就感覺到眾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在打量她,打量她的衣裳。
興許是先前在福晉麵前拖佟佳氏下水的緣故,她鋒芒畢露分毫不讓,叫眾人都覺得詫異,覺得她的性子不好惹,又兼這幾個月深居簡出的,與彆人都沒有什麼來往,所以也沒有人主動找她搭話。
寧翹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侍妾們等候的地方與福晉側福晉庶福晉不在一起,中間隔著半人高的屏風。
寧翹看見李氏穿著銀藍色的旗裝跟在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身後忙裡忙外的十分殷勤,倒是和那幾個庶福晉還能搭上話,和這邊的侍妾們也能說上幾句話。
甚至瞧見她,都笑意吟吟的。
寧翹在這樣的場合,也端著職業微笑,不會輕易開口,但行為舉止,定是符合她如今的身份的,不會叫人挑出什麼錯處來。
福晉是一身正紅的旗裝,發式竟小小的有了些兩把頭的模樣,佟佳氏縱有先前那樣的事,也沒低調多少,穿的是一身珍珠紅的旗裝,頭上也是鎏金珠翠十分華麗。
庶福晉們也都是暗紅銀紅的旗裝,無一不喜慶精致。
寧翹瞧了瞧自個兒身上粉嫩的衣裳,垂眸無聲的笑了笑,就說福晉怎麼會那樣好心呢?出挑是出挑,可這一身的嫩色,是福晉心知肚明的是那喜慶的紅能壓過的。
是叫她出風頭,又不肯叫她比她們的風頭更勝。
可這風頭是落在多爾袞眼裡的,可不是她們說了算的。
大阿哥大格格侍立依偎在佟佳氏身邊,那邊福晉們說話熱熱鬨鬨的,倒是現在這邊的侍妾們安靜些。但等李氏回來後,這邊也熱鬨了起來。
“妹妹可是有些不舒服?怎麼不說話呢?”
寧翹看著李氏的笑,道:“姐姐說笑了,沒有不舒服。隻是聽姐姐們言語有趣,一時聽住了,所以才沒有開口。”
李氏比寧翹大一點,理所當然稱一句妹妹。
李氏聞言笑道:“這倒是了。妹妹是個內秀的人,彆人行止言語都是牢牢記在心上的,咱們隻管說笑,倒忘了妹妹是個有心的人。若是什麼話叫妹妹聽見了不妥當,妹妹可要當麵指出來,可彆看了咱們的笑話呢。”
幾個侍妾聽了都笑,卻都望著寧翹,似乎是抱團了隱隱排斥她的意思。
這話裡諷刺意味甚濃,寧翹卻笑道:“姐姐這樣當麵拜托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日後我就隻管盯著姐姐,揪著姐姐的錯處。姐姐是無心的人,那就隻能靠妹妹了。”
李氏是想試探一二,結果被寧翹一頓搶白,半點便宜沒有占到。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這幾回她們算是知道了,寧氏輕易不開口的,可要是主動招惹了她,怕是拿捏不住她,還要反過來對她拿捏了。
李氏進府就先矮了一頭,哪怕年紀大些,占一句姐姐的便宜也沒什麼用處,寧翹已經侍奉過多爾袞了,而她都還沒有正經見過多爾袞,這氣勢上就先輸了,在寧翹跟前還是底氣不足的。
餘下的侍妾也不想在這樣的好日子惹麻煩,因此都不說話了,隻管聊她們的。
天擦黑的時候,堂中點了燈,華光滿堂間,多爾袞大步走了進來。
他一出現,福晉佟佳氏庶福晉們立刻就迎了上去。
福晉站在多爾袞身側,佟佳氏站在另外一邊,大阿哥牽著大格格圍上去,這就將多爾袞身邊的位置給占滿了。
庶福晉們隻能圍繞在外麵。趕著過去請安的侍妾們就隻能在起身後遠遠的跟著了。
寧翹進府最晚,年紀又是最小的,本來就在最後頭,這一下更是被擠到了邊緣,連多爾袞的身形都看不到了。
今日府上開宴,多爾袞一整天都在前院待客,沒有到後院來。也就是這會兒才和福晉她們見上。
便和福晉說了幾句話,又笑著和大阿哥大格格說了些話,問候了佟佳氏,也問候了庶福晉們。
侍妾們在後頭太遠了,就沒顧得上開口就入席了。
為昨夜的事情,佟佳氏一直懸著心的,生怕多爾袞怪罪,見多爾袞還肯與她說話,還肯當著孩子給她些體麵,佟佳氏這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她現在也不敢再強求主子爺留宿了。隻要這會兒能平安生下孩子,等出了月子,這事兒慢慢過去之後,到了那時她再想辦法籠絡主子爺就是了。
隻是這段日子,絕不能隻叫寧氏一個人跟在主子爺身邊。
佟佳氏方才就瞧見了,寧氏太顯眼了,她得找一個人出來製衡寧氏。把主子爺讓出去她是萬難做到的,跟福晉似的舉薦人無疑是剜了佟佳氏的心,但若是另想法子,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