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翹問道:“那若是保大人呢?”
佟佳氏怪異的看了一眼寧翹,道:“保大人,就是不顧孩子的死活。就這麼生,痛苦一回,失血過多,孩子沒了,搞不好大人也沒了。”
佟佳氏自己說著,自己都打了個寒顫。她本來都淡忘了的。這會兒想起自個兒生二阿哥的時候,萬幸沒遇見這樣的情形。
何況遇到這樣的事情,誰會保大人呢?
那接生嬤嬤臉都嚇白了,連連點頭,說側福晉說得對。
寧翹想,這樣的情況,她是不能不進去了。
李氏如今夠不上這些事,佟佳氏現在跟她站在一條道上,但到底沒有交集,以後如何還很難說。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同她亦敵亦友,但今日若是不救她的性命,隻怕日後這位的下場就是她的下場了。
先結個善緣,以後總是能用得上的。要是真讓福晉得逞了,以後的日子可能更不好過了。
就在寧翹預備著要跟佟佳氏使個眼色,希望佟佳氏配合她,再強闖進產房的時候。
產房裡突然傳出兩聲慘叫。
寧翹能聽出來,第一聲是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叫的。
第二聲不知道是誰叫的。但看樣子,產房裡應該是出事了。
寧翹立刻看向福晉和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
竟發現福晉和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竟是一臉的擔憂,她們好像不是在做戲。聽見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胎位不正的時候都不曾這樣擔憂過,這會兒倒是擔憂上了。
她們擔憂什麼呢?
福晉和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隻有那麼一瞬間的情緒外露,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神色。
但已經被寧翹捕捉到了。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佟佳氏也覺得要闖進去看看,再不進去,怕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就活不成了。
結果這邊幾個人還沒來得及動作,產房的門忽然打開了,從屏風後頭出來幾個人,是幾個嬤嬤押著三個手上有血的嬤嬤。
福晉立時反應過來,上前就問道:“你們是誰?要做什麼?”
寧翹和在場的人都看見了,這被押著的三個裡頭,就有方才跑出來說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的孩子肩膀先出來了的那個接生嬤嬤。
寧翹和佟佳氏都沒見過福晉為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挑選的幾個接生嬤嬤,這裡頭最為清楚的就是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了。
因為差事是她辦的,她最為清楚了。
這幾個積年的老嬤嬤押著的,就都是她選的。
領頭的老嬤嬤行禮後道:“奴才們是內務府的,都是鑲白旗下人。奉主子爺的令護著察哈爾庶福晉平安生產。這三個接生嬤嬤有問題,奴才們要領去刑司。請福晉見諒。”
福晉惱道:“什麼意思?白音生死攸關的時候,你們要把人帶走?那她怎麼辦?你們空口無憑,如何證明自己所說的就是事實?你們說奉王爺的令,那令呢?在哪裡?”
福晉看向佟佳氏,“側福晉,這是你的人嗎?在這裡信口雌黃,真當著府上沒有人做主了,是嗎?”
佟佳氏自己也懵著呢,但聽福晉汙蔑她,她可是不依的:“福晉這是哪裡的話?我可說過了,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的事情,我是從來沒沾手過的,這些都是紮魯特庶福晉一手安排的,福晉不該問我,該問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呢?”
“竟驚動主子爺叫內務府鑲白旗下的人來查問,還把人都押走了。該不會我方才說福晉的話,都是真的嗎?福晉與紮魯特庶福晉可真是心狠啊。對待自個兒沾親帶故的親人都這麼狠毒。”
福晉被佟佳氏搶白的越發著惱,狠狠瞪著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當然也慌,可這幾個積年的嬤嬤怎麼逼問都問不出什麼來。
偏偏這來頭也不小,誰也不能輕舉妄動。要真是主子爺吩咐的,那誰也不能脫身。
這屋裡鬨哄哄的,也聽不見產房的動靜了。
這會兒裡頭沒慘叫了,寧翹卻還是有些擔心。
過去問那幾個嬤嬤:“嬤嬤們,敢問一句,裡頭現在可有人伺候麼?人命關天的事情,總不好外頭吵吵鬨鬨的,裡頭沒人關照吧?”
那領頭的老嬤嬤對著寧翹行了一禮,笑道:“寧主子放心。主子爺已經安排好了,裡頭有旗下的接生嬤嬤照顧著。孩子已經送進去了,正了胎位就能順利生產,隻是時候確實要長一些。”
“一會兒夜深了,也會有人照顧著。寧主子不必守在這裡,也不必擔心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
老嬤嬤笑吟吟的望著寧翹,“您安心,主子爺什麼都會知道的。”
這幾聲寧主子,叫的福晉等人瞬間側目。
而這老嬤嬤話中的內容,更是讓幾個人心中燃起驚濤駭浪。
鑲白旗旗下的人,就這麼認寧氏做主子了?這是主子爺默許的嗎?還是說,這老嬤嬤有什麼來頭?
主子爺已經安排好了?安排好什麼了?又說什麼都會知道的?知道什麼?
有的人是一派懵然。有的人卻是惴惴不安。
寧翹其實也還是不大明白。
但是她又不能真的就走。雖然說這老嬤嬤的話挺讓人安心的。
但這兒情況不明,看福晉絕不肯就走的模樣,寧翹還真不敢走。
佟佳氏大約也是這個意思,也沒有動彈。
就這會兒,周衛來了。
等他拿出多爾袞的王印的時候,眾人倏然都是一驚。
這是王印,而非私印,見了是如同見到和碩睿親王本人,哪怕是福晉,也要行禮的。
周衛道:“各位主子,主子爺說了,養雲齋的事已經安排妥當了。察哈爾庶福晉生產自有內務府積年的接生嬤嬤伺候,不必外頭的人侍候。請各位主子移步回去歇著。等著養雲齋的好消息便是了。”
“這裡的事,主子爺已儘知道了。”
周衛到了福晉跟前,說,“福晉,主子爺說您辛苦,請您回正院歇著。請紮魯特庶福晉去前院候著,等主子爺辦完了差事,回來是要立見庶福晉的。主子爺有話要問庶福晉。”
若是尋常,周衛肯定是不能這麼跟福晉說話的。
可他拿著王印,說的都是多爾袞事先交代的話,福晉就隻能聽著。
再不從命也不成了。
佟佳氏還想從周衛嘴裡套點話出來,但周衛口風緊得很,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說,佟佳氏又實在擔心三個孩子,見這兒沒什麼事情了。
她就惦記東院裡的二阿哥了。也不知道大格格和大阿哥將弟弟照顧的怎麼樣了。
這裡既然有多爾袞選的人坐鎮,她便不再糾纏,預備著回去了。
周衛走到寧翹身邊,笑眯眯地道:“寧主子,主子爺交代奴才,要奴才送您回邀月堂的。”
寧翹笑道:“好啊。有勞小周公公了。”
周衛笑嗬嗬的說寧主子客氣了。
這聲兒不小,也沒刻意壓著,福晉和佟佳氏走在前頭是都聽見了的。
哪怕兩個人都有心事,但還是在聽見的下一秒對視上了,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複雜神情。
寧主子。
看寧氏那個樣兒,大概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這丫頭難道聽不出這一聲寧主子的意義嗎?
看寧氏身邊那些奴才喜氣洋洋的模樣,福晉心中生厭。
多爾袞讓周衛都叫上寧主子了,這說明什麼?他想做什麼?
這寧氏的位分隻怕是壓不住了。
可福晉現在顧不上這個,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被送到前院去了,王爺說他儘都知道了,他知道什麼了?
佟佳氏慢慢走回東院。
孩子們都睡了,她在外頭瞧著三個孩子的酣睡模樣,不由得攥住了永平的手。
“主子,主子爺接管了養雲齋,這是好事啊。這樣福晉就不能抱養庶福晉的孩子了。咱們就不必擔心正院名下會有嫡出的孩子了。”
佟佳氏喃喃道:“是這樣嗎?可我怎麼覺得我做錯了呢?咱們是攔住了福晉。可看主子爺的架勢,那也是護著養雲齋的。要是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生了個阿哥,她晉封側福晉,那該怎麼辦?”
“還有寧氏。你也聽到了。連周衛都管她叫寧主子,這是庶福晉的稱謂嗎?咱們防著一個福晉還不夠,這是各處都要防著了。她們要是一處做大,那咱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