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夜之間,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臉上的肉都瘦完了,看起來很憔悴,但是精神還不錯,瞧見她來,還望著她笑,對她說謝謝。
寧翹也不客氣,受了這謝,禮卻叫止住了,她笑道:“你才剛剛生產,遭了大罪,這禮先存著。等好了,多少謝不得呢。也不用這個時候折騰。”
“本來我也是要來瞧瞧姐姐的,正好奉主子爺的命過來,就來和姐姐說說話,看看三阿哥。”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誠懇道:“我知道妹妹幫了我的大忙,對我和三阿哥有大恩,等我好了,一定要給妹妹行禮謝恩的。還有三阿哥,也是要給妹妹磕頭的。若非妹妹,我們母子想來就沒有這樣的活路了。”
經此一回生死,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是很不一樣了。
看來,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也已經知道了。
寧翹道:“昨兒知道主子爺對你這裡有安排的人手後,我便不曾在這裡守著,今兒知道姐姐順利生產了,也是為姐姐高興的。總算是這一天一夜的苦沒有白受。”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苦笑道:“原先還和妹妹說過,為了這個孩子,我是一定要好好保護他的。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不瞞妹妹說,昨兒聽見那嬤嬤喊孩子的肩膀出來了,若不是一口氣撐著,我差點就暈死過去了。”
寧翹昨日不在產房,當時有福晉和佟佳氏在,接生嬤嬤又是福晉她們安排的人,具體的情形根本不可能漏給她們知道。
後來多爾袞派來的人接管了,寧翹又等不住走了。
寧翹便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咱們在外頭聽著也是嚇人。”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昨日經曆真是驚魂,這會兒想起來都覺得後怕不已,就跟經曆了一場戲劇做夢似的。
她也是無人可以訴說,寧翹問起,就都和寧翹說了。
她昨日發動之後,進了產房就一直不順利,聽見說孩子的肩膀先出來了,這心都涼了。
“然後我便疼的什麼都顧不上了,還是後來的嬤嬤與我說,前頭幾個嬤嬤心生歹毒,要將孩子給直接扯出來。那直接拿出來,孩子不知好不好,我肯定是不中用了。也是這會兒,王爺安排的人就出來了,將那幾個嬤嬤押下,又替我將孩子送回去,重新正胎位,然後再生孩子。”
當時產房內外都不平靜。
寧翹在外頭與佟佳氏牽製福晉和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而產房內也是萬般凶險,蒙古人發難,多爾袞暗中安排的人看見了情形發生變化,立即出來控製局麵。
若非以壓倒性的優勢壓製住了蒙古那邊的人,隻怕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就死在這上頭了。
寧翹由衷地道:“你也是勇氣可嘉。若非你堅強,一口氣撐著,這也是很難挺過來的。”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眼睛紅紅的:“我早先就和妹妹說過的,在這裡有孕生子,這孩子難將養,總是要受罪的。但還好,我們母子還是活下來了。”
再度聽到這話,寧翹的眸光一閃,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閃過一點點了然的淺淺笑意,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隻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也隻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出來。
“是啊,好歹是活下來了。將來,三阿哥就是姐姐的指望。”
寧翹微微笑道,“經此一事,姐姐可不能再這麼糊塗了。姐姐也是個眼明心亮的,知道凡事都要為自己打算,就該看明白,這世上如今,究竟是誰對姐姐真正好的。”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望著寧翹,眼前的女子和她進府的時候,真的是有些不一樣了。
她進府的時候,多麼的躊躇滿誌啊,想著能憑借自己的身份,不說在睿王府翻雲覆雨,至少也能平步青雲,不會過的太差。
結果幾次三番的,倒是還真的不如自己最開始要壓製的這個寧侍妾。
人家的榮寵一日高過一日,而她呢?竟到了生子,也不得孩子阿瑪來看一眼的地步。
她是真叫這連番的冷水被潑冷了心,給潑醒了神。
一開始生的和寧氏比高下的心,這會兒也沒剩多少了。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微微垂眸:“我還以為妹妹會說,王爺是咱們的指望呢。”
寧翹輕輕一笑,神態俏皮,眸光卻清澈見底,說的話更是一針見血:“姐姐覺得主子爺是姐姐的指望麼?姐姐直到現在,還以為主子爺什麼都不知道嗎?”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抬眸看向寧翹:“妹妹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是有人盯著姐姐的。”
寧翹道,“姐姐不是和福晉,還有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私底下也有交易嗎?”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道:“我聽說,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是從我這裡被帶走的,直接就送去了前院。王爺是如何處置她的?”
寧翹道:“沒有福晉參與這些事情的證據,但福晉病了,府中事務皆由側福晉代理。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要養病,已經送出王府,到莊子上去了,不許人隨意探視,她也不能再出來。”
“姐姐這裡,可聽福晉給過你什麼承諾,或者威脅嗎?”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苦笑道:“福晉何等小心,怎會有把柄在我手裡?”
“起先是我妄想,以為能按照我的想法越過哥哥控製族中力量。結果沒想到反而被他們利用了。後來他們以此為要挾,聯絡上了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想要脅迫我聽他們的話。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也有自己的私心。而福晉所言,隻說若是我生產不順,這個孩子就隻能抱到正院去撫養,這些亂我心神,那府醫被她們擺布,自然也不會在脈案上明寫了。”
寧翹笑道:“姐姐的族人,終歸還是姐姐的族人。不該由著旁人摻和其中擾亂了姐姐與他們之間的關係。姐姐想要越過察哈爾親王掌控這些力量,怕是不能的。但三阿哥是姐姐將來的指望,三阿哥是睿王府的三阿哥,將來察哈爾一族也是三阿哥的外家,總不好看著外家這樣不將姐姐和三阿哥看在眼裡的。”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思忖片刻,道:“妹妹的意思是——王爺想讓我做些什麼?”
寧翹微笑道:“姐姐先坐月子吧。這一回生產艱難,姐姐又傷了身子,索性坐個雙月好好的養一養。彆的事情姐姐就不要費心了。”
“府裡的事情雖然都交給了側福晉打理,但姐姐這裡也不是沒人管的。咱們姐妹互相照應便是。姐姐若有什麼需要的,隻管讓人來尋我,我自會給姐姐處置妥當的。”
這原該是福晉說的話,卻叫寧翹在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麵前說了出來。
聯想寧翹剛來時說的話,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就明白,這是多爾袞的意思。她是一心想要利用寧翹的,她做的事,多爾袞全瞧在眼裡了。
寧翹的暗示,多爾袞話中的意思,是表明,寧翹以後就是她和三阿哥的指望。
福晉暫且‘養病’不管事了,側福晉佟佳氏給提出來了,多爾袞怕寧翹在佟佳氏手裡吃虧,所以叫她們站在一起牽製佟佳氏。
而她一個人帶著三阿哥,麵對著蟄伏的福晉,還有剩下的那些蒙古福晉們,還有與她互相猜忌的族人們,怕也是難以周旋的。
多爾袞叫她依附寧翹,也是給了她一條活路。
況且聽多爾袞的意思,她做的那些事誰也瞞不過,察哈爾族中的那些事多爾袞也全知道,寧翹的話音兒,多爾袞就是沒有打算放過察哈爾的。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現在也就顧不得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先前就是太自傲了,以為自己一定能成,殊不知成了彆人眼中的跳梁小醜,這往後,就不能再如此莽撞冒進了。
剛剛生產過的人也支撐不了太久,寧翹將話帶到了,人和孩子都看過了,又見過在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身邊伺候的人,便回了邀月堂。
多爾袞還在睡著,寧翹怕吵醒他,輕手輕腳的進屋,悄悄的上了榻,都不許人近身伺候,都讓人到外頭候著去,就怕把多爾袞給驚醒了。
多爾袞昨夜壓根沒休息,今兒難得歇息一下,就讓他好好睡吧。
寧翹這會兒心中無事,坐在這兒瞧著外頭院中的景色。
心裡有了空閒,就想起來府醫被操控說謊騙人的事了。
她就說了,當時隻是被撞了一下,摔了一跤,也不至於身體那樣脆弱,年紀輕輕的還就不能生育了。
當時心裡就是有些懷疑的。隻是這府醫一向在府中極受信任,她看多爾袞深信不疑的樣子,也就打消了那一點點的懷疑。
現在想來,怕是多爾袞心中也是有懷疑的吧?再加上後來這一係列的事情,多爾袞深查之後,就把這府醫給挖出來了。
若能生子,也不至於辜負多爾袞這樣的提拔與期望。
有了孩子,她也能更好的往上走一走。
看多爾袞的樣子,似乎是很期待和她有孩子的。
“盯著爺看,這麼出神在想什麼呢?”臉蛋被人捏住,寧翹定睛一看,多爾袞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寧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奴才回來啦。奴才看過三阿哥了,三阿哥當真是長得極好,很像主子爺的。”
多爾袞一醒過來,就看見他的小丫頭在出神,那小臉上的神情怎麼說呢,瞧著有些恍惚,倒是讓多爾袞瞧著有些心疼。
這會兒看見她笑,心裡也還惦記著方才瞥見的那一幕,這話刺了多爾袞心裡一下,讓他似有所覺。
把人抱到懷裡,多爾袞溫聲道:“瞧見三阿哥,你心裡也羨慕了?”
“你若有了爺的孩子,必然會更像爺的。你和爺的孩子,會長得更好。”
寧翹臉有點紅:“奴才還什麼都沒有呢。”
多爾袞就笑了,把小丫頭的細腰攥住:“那爺努力努力。多努力就能有了。”
抱著懷裡軟糯嬌嫩的小丫頭,多爾袞想,哪怕生個小格格呢,一定和寧氏一樣是個可愛漂亮的小姑娘,他該有多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