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身份有限, 她現下還隻是侍妾,甚至還未曾侍奉過多爾袞,隻是因著家世比那些被人遺忘的在一個小院子裡住在一起的侍妾們要稍稍地位高些。
也是因著家世才被人看進眼裡。也才會卷進各式各樣的是非之中。
李氏心裡太清楚了,若非是她家裡的身份, 側福晉是絕不會叫人也請她過來的。
她和李家, 都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
佟佳氏這個話, 也不是為她真心考慮。是想要將她抬出來跟寧翹抗衡,和當初福晉的心思是一樣的, 可她不是當初的那個剛進府的人了。
李氏沒有寧翹那樣的底氣, 也不是那等性子, 便隻管乾脆不說話了。
寧翹道:“側福晉這話說的,好像側福晉和姐姐們在府中不是伺候主子爺高興似的。”
佟佳氏望著寧翹笑道:“那寧氏你說, 我這樣費心安排,主子爺究竟會不會高興呢?”
寧翹道:“主子爺的心意, 我可不敢揣度。”
佟佳氏笑道:“不隻是你, 連我也不敢揣度, 不過是想著一府的姐妹們要和睦相處罷了。主子爺的心思無人可以揣測, 但是你, 想必是不會高興的吧?”
寧翹定定瞧著佟佳氏, 笑得甜美:“我在宮中,也是學了規矩的。皇後娘娘職責所在,要賢淑寬仁,要照顧嬪妃,照顧皇上,由己及人,這各個府上的福晉們也都是這樣的。側福晉這樣為李姐姐打算,可見側福晉的心胸, 一直都是用福晉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
佟佳氏滿以為那樣說就可以打擊到寧翹了,卻沒想到寧翹一開口,就把她定位成了覬覦正妻地位的側室。
這當然是不好的名聲。
佟佳氏當時就想發怒,卻叫身邊守著的永平輕輕扯了扯衣角,好歹是叫忍住了。
佟佳氏盯著寧翹:“主子爺叫我代管府中事務,現在我做的,不就是福晉先前做過的事情嗎?這是主子爺允許的。”
這話是真托大。
寧翹坐在最前頭,她沒瞧見,後頭幾個蒙古庶福晉把頭都低下來了。
眾人麵色如常,可心裡如何想,誰又能知道呢?
多爾袞隻叫佟佳氏代管府中事務,可從沒有說,她就能代替福晉的一切啊、佟佳氏這是偷換概念。但不會有人當麵指出來這一點。
寧翹隻是微笑,不說話了。
佟佳氏自以為贏了,這才將目光投向李氏,含笑道:“下個月頒金節,我要進宮去給皇上皇後還有娘娘們請安,府裡也是要辦宴過節的,從前福晉在的時候,提的都是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她出府養病去了。我想著這個人選,就李侍妾你來吧。”
“從前你也是管過事的,這事兒你能提起來,你就先做著。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你就隻管來東院。我給你撐著呢。”
這回頒金節府裡的小宴,多爾袞肯定也是要參加的。那會兒又沒有什麼多餘的事情,過節嘛,府裡眾人一起樂一樂,這李氏不就能在多爾袞麵前露臉了麼。
福晉這回是遭了主子爺的厭棄了,就為著這些事情,怕是年節之前都不可能病好,福晉不在,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不在,這些蒙古庶福晉們不中用,到時候再想個法子絆住寧氏,這李氏在妝扮妝扮,總是有機會出頭的。
趁著這會兒人少,看看李氏能不能出頭,若是李氏還不成,佟佳氏就隻能再另想法子了。府裡的人要是都不行,她還真是要學福晉的手段,趁著這段時間,想辦法也挑自己人進府,再送到多爾袞麵前,隻要是比寧氏更美的,不愁不能在主子爺麵前出頭。
寧翹回邀月堂的路上,越琢磨佟佳氏的舉動越有意思。
剛進去,就有個老嬤嬤來給她請安。
寧翹一瞧就笑了:“這不是烏喇嬤嬤麼?快請起吧,以為你還要明日才能進來呢。”
烏喇嬤嬤笑道:“寧主子開恩,奴才不能忘本的。所幸內務府裡也沒有什麼大事,一早交接清楚了,家裡就更沒有什麼事情了。奴才也想早點來寧主子跟前伺候。”
烏喇嬤嬤在寧翹去東院的時候就過來了,煙雨煙清跟著寧翹去的東院,煙霞接的烏喇嬤嬤。
帶著烏喇嬤嬤放好了行李,指給了烏喇嬤嬤的居處。
雖是和丫頭們住在一起,但是單獨的一個小屋子,前頭還有半拉小院子,環境還是很不錯的,隔壁的連排廂房裡就是住著煙霞煙雨煙清煙水煙汀煙蘭幾個丫頭。
當初福晉是對寧翹寄予厚望的,給她安排的邀月堂地方大些,也寬敞些,後來哪怕福晉一直想給換掉,但寧翹得寵,這就不是福晉能擅自做主的了,因此寧翹就能一直住在這兒。
奴才們的居住環境也是極好的。
烏喇嬤嬤前後一瞧,心裡就有數了。
她雖說是曾經伺候過大福晉的小侍女,得睿親王看重,可說到底,不還是伺候人的奴才們。
先前主子爺有意叫她去養雲齋主持大局,她就知道了,她年紀大了,在內務府裡怕是擋了旁人的路,主子爺是給她在找退路,她其實也想進府來伺候主子。
進來一瞧,這心裡就有數了。
她要服侍的不會是這個需要人監視的察哈爾庶福晉,而是邀月堂的寧主子。
她想著養老,可總不能混吃等死什麼都不乾呀。就怕主子不肯用她。現下一瞧,安排的妥帖周到,也不是白放著的意思。
聽煙霞的話,寧主子也是把她放在貼身伺候的。
她也在內務府伺候這麼些年了,不會上來就指手畫腳的,把人家原本的隊伍給打亂了,她就慢慢看看,得了寧主子的信任和喜歡,她就本本分分的做她的差事。
主子爺不是也說了麼。旁的事不需她多事,隻叫好好伺候寧主子,不叫她遭了人的算計,這就成了。
“嬤嬤有心了。”
寧翹讓烏喇嬤嬤坐著說話,“我這兒剛從東院回來。側福晉要各處去請安,自然是要走一趟的。就和嬤嬤沒遇上。”
“這裡有個事,倒是想要請教嬤嬤。”
“主子爺說,頒金節的時候,讓我與側福晉一同進宮,給皇上皇後還有娘娘們問安。進宮我這裡倒是不陌生的,隻是這一回,怕是不一樣的。”
寧翹有意試探烏喇嬤嬤的本事,便將佟佳氏方才的話與她說了一遍。
烏喇嬤嬤道:“側福晉這話,自然是不對的。要說規矩,皇上改元稱帝後,這規矩才漸漸的跟著南邊學起來。再加上咱們八旗自己特有的規矩,才有了如今這麼一套自己的東西。奴才在內務府這樣久,這樣的事情不少有,但是寧主子這樣的,也是特例。”
“既然是特例,便該特事特辦。說起來,咱們八旗破例的事,也不少,寧主子隻是沒有實封,可這實封是遲早的事,並不耽誤什麼的。寧主子進宮,隻管按照庶福晉的規矩來,很不必再依著從前的身份行事了。”
烏喇嬤嬤這話,就差明著說寧翹這樣的特例是宮裡故意壓著造成的。其實根本就不該這樣。
寧翹聽了笑起來:“好,我自然是聽嬤嬤的。”
其實她心裡就是這樣想的,要不然多爾袞也不會這時候叫她進宮去。
這一下倒是試出來烏喇嬤嬤的性格不是那等膽小怕事隻會勸她謹慎的。這脾性就很合她的胃口了,寧翹對於把烏喇嬤嬤留在邀月堂,更是心甘情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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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頒金節,寧翹這會入宮跟先前是當真不同的,首先妝扮上就和先前做侍妾的時候大不一樣了。
庶福晉也是有品級的。要是真的比較起來,就入關之後,一樣的和碩王府中,除了嫡妻和側福晉外,當然了,那會兒稱作王妃與側妃。
再往下就是格格和侍妾了。
但是庶福晉的等級比格格是要高一些的。
寧翹的衣裳就得換了。頭上的首飾釵環,也都可以稍微多一點。
烏喇嬤嬤是在內務府裡待過的,這方麵她來把關,寧翹本來就生得好,這一打扮,與原先的嬌麗明媚裡頭又透著端莊貴氣些,竟是有了庶福晉的氣勢。
寧翹自己瞧著都是極為滿意的。她身上的這件銀紅的衣裳,針線房也是用了心思的。
這回跟著佟佳氏要同諸位福晉夫人們應酬,要同各位娘娘們請安,各個宮中走動起來,見的人也多,是馬虎不得的。
一連十日都是如此,還好先前在宮裡過了個正月,有了一點心理準備,想來是能夠撐下來的。
佟佳氏和她一樣,也是早出晚歸的,寧翹有點不放心養雲齋那邊。
就怕有殘餘勢力渾水摸魚,傷著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或者三阿哥了,也怕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趁著腹中無人自己做出點什麼事情來。
這府裡,可還有個‘養病’的福晉和一府的蒙古庶福晉呢。要是福晉真的要做些什麼,怕是再發現就來不及了。
李氏那邊能力有限,怕是也幫不上什麼。
佟佳氏心思不正,隻怕也不會儘心護著養雲齋。況且還有個二阿哥在府裡,她隻會更著緊她的二阿哥。
寧翹便暗中囑咐了烏喇嬤嬤,邀月堂裡有煙霞煙雨兩個,烏喇嬤嬤正好可以暗中看著點府裡。
如今養雲齋那邊的人都是多爾袞選用的,都是內務府可靠的舊人,烏喇嬤嬤這邊是有交情在的。
府裡也不是全然沒有寧翹的人,如此一安排,寧翹也就能放心了。
佟佳氏這回進宮,大格格和大阿哥也是要跟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