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明田(1 / 2)

第三十章二少爺我其實超正經der

青山書院每月課時都有固定的日期,每月三課,上旬經疑,中旬史疑,下旬舉業。如今八月中秋剛過沒幾日,明田回書院正正經經聽了兩天史疑課,還經了一次山長的課考,這般好學之態,倒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這其中首當其衝的就屬周敬。他還以為明田那日的醉酒之言字字句句皆發自肺腑,以為明田想要“改邪歸正”、“求學上進”,心下大喜,不但沒怪罪明田那日的多加失禮不敬,反而還敲打了阮芸娘和周明錦,轉身就讓人給明田送來了讀書的銀錢,說讓明田好好求學,府上一應事宜不必多加煩擾。

明田聽著來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老爺總算想起二少爺來了二少爺總算有出頭之日了”的一番話,笑了笑,並不在意。

除了周敬如何心潮澎湃、長籲短歎小兒子終於有了上進心,其次大為感歎的則要數青山書院這些曾見識過原身周明田的學子夫子們。周明田的同窗們一個個在課堂上見到明田竟端端正正坐著聽課,都不禁大為感歎,原來京都鼎鼎有名的膏粱年少也會進學了,而且不是過來睡睡覺走走神,而是認真聽課了。

明田來了三日,史疑課正好上完。

青山書院不愧是京都最有名的書院,夫子教課妙趣橫生,雖是史疑,卻結合實事鞭辟入理,就連明田這樣已經曆過多世的人也頗覺有趣,能聽幾耳朵,有所增益。

明田來上課時,還曾有與原身周明田關係算可以的官家子弟與他打招呼。

那人指了指在站窗邊與他人交談的許穆青,擠眉弄眼,語氣曖*昧的對明田道:“真是沒想到,你周二少爺竟也能有轉性的一日,看來你這次倒是認真的啦?竟然能夠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語氣熟稔,這種玩笑話信手拈來,看來和原身關係還算不錯。

更有甚者,直接問明田:“周二少爺,真是想不到您還能有這般為了藍顏知己折腰的一日…哈哈,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陰陽怪氣,明裡暗裡冷嘲熱諷,八成是原來就被周明田打壓欺辱過的那類。

明田麵色平淡、路不斜視的走過他們一行人,來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撩袍,坐下,脊背挺直,氣質冷然,有幾分不同凡響的氣度,叫一些人微微沉了眼。

但是仍有右手邊的一人看不清形勢,拉了明田衣袖問:“唉,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明田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神情叫人看不出什麼心裡想法來,輕聲問:“你說呢?”

“我說?要我說——”

“嘭”的一聲,窗邊傳來一聲輕響打斷了這人的高聲論斷。

眾人扭頭去看,隻見著許穆青在俯身撿書。他麵容俊秀、氣質清雋冷淡,身形略有些纖瘦,即便是在各個學子都樣貌端正不乏俊美之人的青山書院也能被幾個同窗私下裡說他有潘郎之貌。此番同款青袍著身,彆人穿著都沒甚麼俊秀模樣,隻能說是件遮身的袍子罷了,偏生許穆青這人穿著正是俊逸非凡,清朗的書生氣十足,更有一股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淡清雋,叫人——叫人忍不住的想要消磨掉他身上的那股傲氣。

桐城許穆青,這一世的男主角,果然皮囊非凡。

也難怪原身周明田對他念念不忘五六年之久,雖還沒有到神思不屬、夜夜徘徊的地步,卻也是心癢難耐,情不自禁。

明田右手邊那學子被打斷,停了嘴,卻仍舊擠眉弄眼的看明田,眼神裡帶了點“我說什麼我說這就是現實”的意味。

明田嗬嗬一聲冷笑,扭頭不語。

不知為何,眾人覺得好端端的天氣竟然有些冷了,一定是天氣變化太快他們跟不上深秋的節奏了!

下旬舉業,其實就跟現代的中高考模擬考試差不多,主要是針對科舉的流程來出考題讓學子們答題、眾議,隨後聽取夫子們的講解。原身周明田肚內沒有二兩墨水,明田繼承的記憶裡頭多半是些吃喝玩樂的法子,若要認真說起來,周明田的四書五經隻粗讀了一遍,他腦子裡儲存的東西和青山書院的這些學子們比起來,就好比一個初中剛畢業的人和一群碩士畢業生討論專業課題的難度。

再加上明田也隻剛來了幾日,前些日子從許穆青手裡拿來的《公羊傳睢陽集注》都還沒讀完,所以剛得知今日是為舉業之後,他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夾著原身周明田的紈絝氣質越發吊兒郎當起來,前兩日剛端端正正拿來聽課上進的架勢又沒了。

巧也不巧的是,今日授課的蔡鯉夫子,正是青山書院中最為看不慣原身周明田所作所為的一個人。

蔡鯉夫子中長個,體型圓潤,兩撇小胡子黏在嘴上隨著人說話一動一動的,他性子古板固執,最為見不得原身周明田這種不好好學習天天想著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和現代的那些教導主任有得一拚。

整個青山書院中,原身周明田獨得這位蔡鯉夫子的青睞,論起蔡鯉夫子對周明田的態度,那真是比起周敬還要費心費力,比起山長戚陽先生還要敬職敬責。原身周明田稍微一有點動靜,這位蔡鯉夫子跳得比周明錦還要高還要快,畢竟周明錦自恃身份地位,身為一個朝廷官員也不和原身周明田一個書院學子計較。

今日也不例外,正好是蔡鯉輪值授課,碰見明田上課時間不積極主動的和同窗辯論作詩,反而拿著一本書在下頭偷偷摸摸地看。

蔡鯉一看便知,這家夥肯定是收藏了甚麼十八摸小調,或者黃帝內經中的房中術,俗稱春宮圖來鑽研了,再不濟,那也是市麵上流行的話本子,反正不可能是甚麼詩詞集注。他對周明田的習性很有把握,對付這種學子雖然頭疼,但是也很有經驗。

當即,蔡鯉輕咳一聲,圓臉一板,手中書一橫,氣沉丹田,喝問道:“周明田,是以何故不參與其中,反而獨自一人在做甚麼?”說完,他整個人像個大皮球似的滾了過來,氣勢洶洶,有幾分唬人的氣質,叫學子們詫異不已的同時轟然一靜。

蔡鯉快步過來,伸手抽明田手中的書,抽了下,沒抽動,使勁,還是沒抽動,憋紅了臉,再使勁,還是沒抽出來,當即臉頰微燙,厲聲喝問:“周二少爺!你敢在學堂上頂撞夫子?”

明田輕笑一聲,左手輕輕一移,手中書已從蔡鯉的大掌中掙脫,他向後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朝蔡鯉笑笑:“蔡夫子說笑了,學生不怎麼敢。”

不怎麼敢。

那其實就還是敢的。

蔡鯉不管怎麼說也是鼎鼎有名的青山書院的夫子,明田這頗有幾分嬉皮笑臉的反應他一看便知,當即氣得心頭火直躥,心下一惱,氣道:“好你個周明田!舉業課你偷偷摸摸在底下看甚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被夫子抓了個正著還死不悔改膽敢頂撞夫子,你莫不是要倚仗權勢為非作歹不成?”

明田又是一笑:“夫子說笑了。”他聲音溫和,周明田俊俏的模樣上帶著陽光般的笑意,真是讓蔡鯉這樣易惱的人心下都消了幾分火氣。

隻下一刻,蔡鯉頓時就氣得兩頰發抖了。

隻聽明田又道:“學生倚仗家世為非作歹的事情太多了,怕是學生和一乾皇親國戚出入京都各大坊市的時候,蔡夫子還在不知哪個學院裡讀書吧?”

“你!當真是冥頑不靈!青山書院為什麼會收你這樣的學生!”蔡鯉氣得仰天質問。

周圍人學子紛紛點頭讚同,少有幾個被周明田捉弄過的,也都麵露不忿,恨不能衝上來和蔡鯉擊個掌,一起大呼蒼天不公,接下來就要分條縷析的陳訴當朝權勢們的一手遮天,痛呼天道不公,世道不清明了。

這等周圍同窗們有些群情激奮的情況下,隻聽明田又是一聲輕笑,清朗的聲音帶著股漫不經心:“學生怎麼進來的,這種事就不勞煩蔡夫子傷腦筋了。”

“你!”蔡鯉又是一氣,氣的伸直了胳膊去搶明田手中的藍皮書冊,口中嚷道:“這裡是青山書院的課堂,你莫要拿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春畫秘戲圖來玷汙了青山書院!”

“嘖。”明田微微一搖頭,合上書,起身,用手指了封麵上的《公羊傳睢陽集注》給蔡鯉看。

蔡鯉登時沒反應過來,直愣愣站在那兒,周遭學子們起哄聲不停,他卻覺得兩頰發燙,整個人恨不能地上立馬有個大縫讓他鑽進去了。

明田理了理方才有些雜亂的衣衫,正了正頭上綸巾,看周遭聚攏過來的學子們,看他們臉上各異的表情,不禁臉上掛上一抹深意的笑。

明田揚了揚手腕,左手仍拿著冊子,但作勢要動手的模樣。

周遭學子一哄而散,間或有兩個膽大的想要圍上來,口中還嚷嚷著甚麼“君子動口不動手”“周明田要敢揍夫子還不反了天了”的話,隻是兩人臉色煞白,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到底是心裡害怕了些。

周明田混不吝的聲名遠播,這些斯文弱氣的書生們都是敢怒不敢言,便是此時敢言了也怕他動手。

不過明田卻是不會動手的,他打定了注意要在這裡待幾年,試試這個世界的科舉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好補充一下自己的知識。他知曉此方世界師道尊嚴頗有幾分嚴厲,他若是此時當真毆打了蔡鯉,那後果可與毆打了阮芸娘是全然不同的了。毆打了阮芸娘,還可以說是不過教導一下父親的妾室,往小了說不過是家宅之事,可一旦毆打師長,輕則被山長戚陽先生關禁閉一番懲戒,重則卷鋪蓋回家直接影響科舉。

不過周明田是個混不吝的,明田承了他的記憶,也不見得是個多麼循規蹈矩的乖巧學生。

明田輕笑道:“諸位兄台看好了,明田可沒有在舉業課上看什麼消火圖,至於為什麼蔡夫子這麼篤信我看的是春畫、秘戲圖一乾的東西……”

明田笑得曖*昧,眼中含了幾分心照不宣的隱晦笑:“所謂溫故而思新,我觀蔡夫子眼下略有烏黑,脾氣暴躁不堪,怕不是昨夜挑燈夜讀,連夜溫習這所謂的春畫,以致於現在是淫者見淫,看見學生看書就以為學生和他一樣是個溫故而知新挑燈夜讀的好書生。”

他明裡暗裡的把蔡夫子貶了個遍,又見同窗學子中略有幾分神思不屬的,隻看了眼反應過來氣得兩眼微紅的蔡鯉,笑了笑,又道:“學生手中的這本《公羊傳睢陽集注》可是山長的手稿本,蔡夫子方才那般話語,可不是把戚陽先生,我們青山學院的山長都給一並囊括進去了?”

蔡鯉氣得兩手指著明田,“你你你”的支吾了半晌,卻見明田大搖大擺的推開聚攏過來的學子,徑自的走了。

“周明田!你給我站住!課上言語諷刺師長,你果真是有幾分膽色了!”蔡鯉怒不可遏。

周明田頂撞他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哪次聽他的了。故而周圍學子們也不覺得明田今日這番與往日有什麼不同,要說不同的,怕就是往日周明田都是真的在看消火圖,今日卻是蔡鯉冤枉了明田了。

可饒是這般,明田一番口舌不饒人,三言兩語間,也把蔡鯉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結果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明田居然停了下來。

他停在了仍舊端端正正坐在自己位置上,沒有參與眾同窗的看熱鬨,反而自己一個人在靜靜答題的“優等生”許穆青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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