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一段時間,朧大多待在雲取山下的小院。
隻等灶門炭平父子下來賣炭時才跟著上山,喝一點藍色彼岸花做得野菜湯。
冬天時節對灶門家來說,是賣炭的好時段,幾乎一整年的收入都靠秋冬兩季的收入。至於春夏的話,除了偶爾添置一些生活物品外,基本上沒什麼花銷,山上有不少野物,資源也算豐富。
讓灶門氏以藍色彼岸花做野菜湯,也是朧有意提及得,他說這種野菜口味不錯…女人也算有心,所以朧隻要每次來,她都會做。
也會往裡麵添加一些中藥。
得益於他的幫助,灶門炭平的氣色明顯好了起來,不過他先前耗費掉的壽元已無法彌補,所以隻能保留住現有生機,按照正常速度流逝。起碼能讓他活到四十歲左右。
要知道,在江戶末期的這種亂世,即便不出什麼意外,普通人也很容易夭折。
對於當下的人來說,能活到四十多,已經很不錯了。
小小年紀的灶門炭義郎也開始跟著父親學習呼吸法,朧並沒有指點他。
相比較這對父子,他的身體狀況倒是一天比一天差了,整個麵頰骨都消瘦凹陷了下來,看得炭平妻子十分憂心。
相處一段時間,一家三口都明白,這位年輕的幕府高官對於他們並無所圖,而且朧居住在山下,對於鎮上的百姓也十分關照,之前還曾發生過自掏腰包,從主城購買了幾車糧食運送過來,免費發給貧苦的人家。
雲取山地界離幕府所在的主城很近,也就是後世的動靜,隻是地角比較偏僻而已。
時間一長,到了後麵,朧每次下山都會有炭義郎陪同,主要是不放心。
翌日,朧握著木杖行走在山路間。
幾乎每走百米,都要稍作停歇,咳嗽不止。
他用來捂住嘴巴的手帕,沾著刺目的紅血絲。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快速的跑步聲,炭義郎手上捧著一束花草,快速奔來。
見到朧的模樣,臉上的笑容變得多了幾分沉重。
他很喜歡朧先生,不僅是因為朧幫助了他的父親和山下的百姓,還有朧的氣節…他雖然隻是一個孩子,但並不糊塗,朧是一位大人物卻能與平民和諧相處,這在眼下,可是極為難得的。
彆說朧這樣的人了,就是一些武士之流,偶爾進入城鎮,隻要一個不悅都可以對平民動粗,更有甚者當街殺人的。
這種事雖然在他們這裡發生得比較少,但在其他地方,隨處可見。
“朧先生,給你的。”
炭義郎呼著白氣,目光掃到朧將手帕藏起的袖口,露出燦爛的笑容,將采好的鮮花舉起。
“這是?”
少年手上的花枝還掛著零星的冰霜,藍色纖細的花瓣在陽光下泛著一種妖異的美感,朧一眼就認出,這玩意正是無慘可望而不可求的藍色彼岸花。也是他這段時間,一直服用的原材料。
“朧先生說喜歡它的味道,所以,我特意讓母親帶我一起去采這種野菜,熟悉了它的生長環境。”
炭義郎笑道。
“為什麼給我?”
朧伸手接過,摸了摸少年的頭發。
“我覺得這花和朧先生你很配…母親也說過,在這山上,這種花是生長條件最苛刻的,出現的時間也很短。也是最漂亮的。雖然是野花,卻不同於其他花草,有一種很高貴、很不一樣的氣質…而且它散發出的香味,也是那種淡淡的、靜謐的植物芬芳,如果不仔細聞,是聞不到的。不像其他一些藥草,有著刺鼻或奔放的氣味…”
“謝謝。”
朧點了點頭,“回去後,代我好好感謝一下你的母親。”
既然是生長條件苛刻,但不易尋找…那麼,為了滿足他的口舌之欲,女人估計付出了不少。
隨即,兩人再次結伴而行,一路下山。
幾株藍色彼岸花在朧的手上,隻保存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就消失了。
這也是為什麼炭義郎要一路狂奔的原因。
不是凋零…而是這種花在脫離泥土後,原本就纖細的枝條立刻就被寒冷的空氣給凍結了,猶如脆弱的冰片一樣,稍微有一點風力刮過,就碎成一陣冰晶飄走了。
它的美,很短暫。
即便是找到了,想要入藥或保存,恐怕也需要特殊的方法。
看著花朵消失,炭義郎咬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