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綃問的這個問題,就是她嫂子於麗清一切痛苦的根源。
杜媽媽的臉色就變得很苦澀,很難看,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她緊抿著嘴角,控製了情緒,才壓抑的說:“都是我的錯……”
“您說什麼呢,您彆瞎說……”杜綃慌了,“我不是說您,我就是問問。”
杜媽媽眼圈紅了,她用手擋住鼻子,吸了口氣,承認道:“這個事,都怪我。”
杜綃難過得擠到她身邊,抱住她說:“您可彆說。沒人怪您。”
杜媽媽澀然的笑笑。
女兒單純天真,或許真的不會怪她。但兒子呢,兒子嘴上不說,心裡有沒有怨過她?兒媳婦呢?兒媳婦沒有當麵埋怨指責她,已經是教養很好了。所以對兒媳婦生了孩子之後,經常性的情緒低落甚至崩潰,她都儘力的容忍。
可她,也很累。
但,的的確確,買房這件事,是她的決策失誤。
作為一個性格獨立強勢的女性,在這個家裡,當家做主的其實是她。
當時兒子媳婦已經決定買房了,是她覺得銀行利息太高,要求他們緩一緩,等家裡那筆理財的錢幾個月後到期了,也添進首付裡,這樣以後兒子媳婦的房貸也輕鬆點。
她是真心的替兒子媳婦著想的。兩個孩子都是很勤奮很努力的人,收入也不錯,兒子除了每個月月薪三萬,還有挺豐厚的年終獎。兩個孩子的首付錢是他自己攢出來的,一點也不啃老。是她單方麵的想支援一些,減輕些孩子們的負擔。
而且她也想著,兒子能力強,能自己買房,女兒現在看起來能力就弱一點。她現在給兒子添補些,那麼以後就可以把現在住的這套房全留給女兒,兒子很疼妹妹,想來也不會去跟女兒爭。這樣兩個孩子的將來都有保障。
結果……北京的房價已經那麼高了,也穩定了那麼久,誰能預料得到竟然還會像坐火箭一樣的竄上去。那一年的房價暴漲不知道讓北京多少人心碎夢碎。
購房合同都簽了,兒媳婦也懷著孕,明明是雙喜臨門的事,突然就變了天。房子還沒過戶,原房主寧可賠償違約金也要毀約!就那麼幾個月的時間,房價就暴漲到他們這樣的家庭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生活一路就急轉直下。
到現在這個房價,他們還能負擔得起的房,就隻有遠郊區。對像他們家這樣的早早在市區買房,住得離國貿如此之近的老北京來說,如同城鄉結合部,怎麼甘心!
杜綃的媽媽終究是不肯同意杜綃搬出去的。杜綃無法說服她,也不能跟她爭辯。臥室的門都關著,客廳裡靜悄悄,稍微大點聲都顯得格外的響亮刺耳。
杜綃隻能回房去睡覺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被客廳的聲音吵醒。她緩了緩神,爬起來拉開門。
杜錦喝醉了回來,杜媽媽正扶他在沙發上躺下。他卻抓著媽媽的胳膊,喊:“媽!媽!”
“北京的房價……真他媽操淡!”他素來是個可靠沉穩的哥哥,這會兒噴著酒氣說完,卻像個孩子似的嗚嗚的哭起來,令人壓抑。杜綃的腳步便停在了門口。她低垂著眼睫站在那裡,心裡難受。
一抬眼,對麵的門也開著條縫。於麗清和她一樣站在黑暗中,像個沒生命的幽靈。
周四的早晨,石天便看見“XIAOXIAO”妹子沒有如以往那樣閉目養神。她一路都睜著眼睛,沒有表情的在想什麼事情。
石天隔著人群,都隱約察覺妹子像是遇上了什麼令她不開心的事。辦公室裡的同事,就更能察覺得出來了。杜綃在部門裡算年紀小的,沒什麼城府。就算踏入辦公室前調整過情緒,也逃不過章歡曹芸這種老油條的法眼。
中午她們三個人一起吃午飯。
“怎麼了這是?”章歡就問。
章歡和曹芸人都挺好的,都潑辣、厲害,但是也古道熱腸。杜綃的煩惱無從傾訴,這兩個大姐問起來,她一時控製不住,就同她們念叨了兩句家裡的事。
“我也很難受啊,但是……但是我覺得也不是不能忍。”她垂著頭低低的抱怨說,“大家都在忍不是嗎?為什麼我嫂子就忍不了一定要鬨呢?”
章歡和曹芸對看了一眼。
章歡就對曹芸舉手投降:“單身狗,家長裡短我不擅長,你上。”
曹芸問:“你想聽真話嗎?”
杜綃微愕。
曹芸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她直通通的告訴杜綃:“因為那是你的家,不是她的家。”
作者有話要說: 2016年的那一場突然的暴漲啊。
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