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吃飯啊?”杜綃問曹芸。
曹芸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焦黃發暗。她懨懨的說:“頭暈不想動, 我叫外賣上來。”
杜綃猶豫了一下說:“孕婦不都該是多走動走動嗎?”
曹芸說:“但我難受啊。”
她狀態是真的不太好的樣子, 杜綃就和王梓桐下樓吃飯去了, 囑咐她:“你要不趴會兒。”
路上杜綃還說:“曹芸怎麼回事啊,你看她臉色。”
王梓桐又沒生過孩子,隻能說:“孕婦都這樣吧?”
“不啊。”杜綃說,“我嫂子當初就是孕吐吐得厲害, 等過去那一段了就沒事了, 她每天挺著肚子上班, 特精神, 還能加班。”
王梓桐說:“謔, 你嫂子夠厲害的。”
杜綃沉默了一瞬,由衷的說:“是, 我嫂子很能乾。”
於麗清是真的很能乾很厲害的。杜綃以前喜歡她,就是因為她又漂亮又乾練。她忍不住想, 哥哥喜歡嫂子, 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呢?當房子的問題解決了之後,於麗清就能家庭、事業一把抓, 每天背奶, 哪個也不放鬆。
如果換成杜綃, 杜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王梓桐說完才想起來杜綃和她嫂子之間的種種,遂閉上嘴, 瞥了杜綃一眼。好在杜綃麵色平常。
她心中微歎杜綃是個大包子。她反正不認識於麗清, 作為關係很不錯的同事, 她肯定站杜綃,於麗清在她心目中就是標準的心機女,生生把杜綃一個本地土著女給從自己家裡擠出來了。這要是她被家裡這麼對待,非得鬨得這一家人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才行。
但其實也就是因為杜綃性格這麼軟這麼好說話,她才跟杜綃好。她一直忙著裝修,最近時常早退,有不少工作都甩給了杜綃。這要是曹芸,估計就算肯幫忙也得說她幾句,也就杜綃了,十分厚道的幫她。
“曹芸好像也沒怎麼吐啊我瞅著。”她說。
“就是啊。我還想著她這個挺輕鬆的,結果前頭輕鬆,後頭遭罪了。”杜綃說,“吃什麼呀?”
“嗯……麵愛麵?”
“好~”
章歡不在的時候,有曹芸盯著大家。結果今天曹芸也早退了。王梓桐自然也跟著早退。
她倆的工作量就分攤到了其他幾個人身上,當然主要是分到了杜綃身上。杜綃雖然不是其餘幾個人裡麵資曆最久的,卻不是那種混日子的,她工作踏實認真,很聽領導話,脾氣又溫和,特彆適合做這種客戶工作。過了新人期之後章歡就囑咐曹芸帶她,一直帶到現在,也算是部門裡的骨乾力量。
但其實杜綃在公司裡沒有升遷的空間。
杜綃向曹芸彙報工作,曹芸向章歡彙報工作。所以在客戶專員這一塊,杜綃的上頭就隻有曹芸,曹芸不動不搖的,沒有位子空出來,杜綃在這個部門就隻能一直做客戶專員。頂多就是工資每年緩慢增長。
這其實是一份穩定的、沒有什麼挑戰性的工作。作為一個不是那麼優秀的本地土著女孩,住在自己家裡,依偎在父母身邊,出入東方廣場這樣的高檔寫字樓,儼然維持著一副還算體麵的外企白領的形象,過去的杜綃一直覺得……挺好的,挺滿足的。
可現在杜綃的感覺已經變了。
她揉揉微酸的脖子,一轉頭,看見了稍遠點的位置,還有兩個同事也沒走。
一個是個三十五歲的大姐,因為生孩子做了幾年全職媽媽。孩子上學了,她不想跟家待著,便出來上班。曹芸從章歡那裡聽說的,這大姐家裡跟公司哪個總有關係,所以把她塞進來了。大姐這把年紀,在家待了幾年之後再回到職場上,已經沒了年輕時候的銳氣和上進心。說直白點,她就是來打發時間混日子的。這工作沒激情,卻四平八穩,正適合她。
這個時間她還不走,不是因為勤奮,杜綃知道,她是不想太早回家,因為她是跟公婆一起生活的。
她以前就說過,不願意太早回去。她在公司晃悠晃悠,下樓解決個晚飯再回家,婆婆已經解決了孩子吃飯的事,她回去再關上門輔導孩子功課,就可以完美避開晚上跟婆婆的相處時間了。
另一個是今年招進來的應屆大學生,也是外地姑娘,讀了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大學,不想回家鄉十八線的小地方,就留在了北京。
她不走是因為在公司可以免費上網免費用電腦,茶水間裡有免費的茶、咖啡,不用花電錢、水錢。她的工資比杜綃還低得多呢,和彆人一起租的地下室,大部分的錢花在了衣服和化妝品上,維持一個小白領的表麵光鮮,實則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她抱怨過很多次北京的地鐵票價太貴了。畢竟改革之後,地鐵已經脫離了兩元時代。交通對她來說都是必須考慮的生活成本。
如果說杜綃是隱性貧困戶,她就是顯形貧困戶。
雖然是年輕人,但拿著勉強糊口的薪水,做著沒有太多激情的瑣碎的工作,她的工作熱情並不比那位大姐高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