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綃知道自己非常幸運, 作為一個沒有什麼地方能稱得上優秀的女孩而言, 能遇到石天這樣才貌雙全、家庭富裕的男孩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這份福氣來自何處。
要說是因為她長得漂亮, 長得漂亮的女孩多得是,卻不是每個都能這麼幸運。
但靠美貌支撐的愛情,離網絡上的說的“勢均力敵”真的差了太遠。可杜綃心裡又太清楚,以她和石天之間的能力落差而言, 大概是沒有實現“勢均力敵”的那一天了。
但即便如此, 即便是石天含情脈脈的說“我養你”, 杜綃也還是更想聽從章歡的話。
不僅是為了朝“最好的愛情”努力, 更是因為曾經在抉擇麵前被至親放棄過的人, 除非是失憶,否則……杜綃是決然沒有勇氣再一次把人生的期望壓在彆人的身上。
周六石天送她回家, 問她要不要他上去看看叔叔阿姨。杜綃婉拒了。
石天也覺得今天空著手上門不太合適,遂作罷。
回到家裡, 杜媽媽念叨杜綃好久, 說她跟石天交往了這麼久還沒搞清楚人家的家庭狀況。她就愁,擔心杜綃以後“嫁到彆人家”能不能應付得了。
杜綃一直安靜的聽著, 俄頃, 忽然抬眼:“我和石天從實打實正式開始交往到現在, 其實才六個星期。按照您以前教我的,都不該這麼早帶他回家來。您是想讓我對才交往一個多月的人, 追著人家問人家房子和財產狀況嗎?”
她輕輕的卻冷靜的質問:“而且從小您就教我, 看人要看人品。我跟石天處朋友的時候, 覺得他人品很好。但是您卻想讓我對人家的家底刨根問底是嗎?”
這個家的小女兒,對著自己一貫畏懼的母親說話的時候,瞳孔幽黑。
“媽,這跟您以前教我的,差得太遠了。”她說。
杜媽媽不由得怔住。
杜綃既不是撒嬌也不是耍賴,不軟不萌不嬌儂,這樣冷靜的講述、理智的反駁,令杜媽媽感到自己的女兒格外的陌生。
吃午飯的時候,她端著飯碗悄悄的觀察自己的小女兒,發現她從前那些眉間的嬌憨、年少的跳脫不知道何時磨滅消失了。她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大姑娘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意,不是她說什麼就聽什麼的小女孩了。
這小女兒從家裡搬走其實也不過才兩個月零一周的時間而已,就開始蛻變、成長、成熟。
這是由於生活的磨礪。
這個認知,讓杜媽媽覺得嘴裡的米飯都有些發澀。
到杜綃傍晚離開的時候,她沒有再嘮叨。她站在門口看杜綃穿鞋,隻說:“跟小石好好相處,叫他有空過來坐坐。”
杜綃直起身來,感覺媽媽與自己說話的語氣與從前不同了。總覺得媽媽的身形變得矮小,仿佛有種自己突然長高了的錯覺。
可能因為她穿的是高跟的靴子。
在電梯裡,她想,“反駁”原來並不是她以為的那麼難的事。在她反駁並使媽媽啞口無言之後,她和她之間的氣場強弱都變化了。
她抬眼看著電梯鏡麵中的自己。
在她和石天交往的六周的時間裡,在石天隨口一句“種地的”誤導了她之後,她一次都沒有去問過石天的家庭狀況。
此時的杜綃看著自己,將自己內心看得清清楚楚。
她經曆了那樣骨感嶙峋的現實,身陷困境之時,石天從天而降。他帶著光和熱,成為那段時間裡她能抓住的最美好。她是真的真的恐懼如果追問下去,會發現他光鮮的神采之下,也一樣有嶙峋硌人的無奈現實。她是真的真的無法承受被拯救的幻滅。
希望被疼愛,被保護,被拯救,一切都帶個“被”字。
她的怯弱是發自內心裡的。
杜綃看著鏡麵中的自己,抿了抿唇。
出了樓門就看到了熟悉的極光,上了車就看到石天的眉間有些微微的倦意。
“今天乾什麼了?”她問,“去遊泳了?”
“沒有。”石天親親她臉頰說,“辦公家具、布線,搞了一天。”
他係好安全帶,有點懊惱的跟她說:“還是蠢了。”
“誒?怎麼了?”杜綃問。
“辦公家具啊。”石天說,“簽租約的時候就應該談一談,談得好的話,能讓對方把這塊包進去就好了,還能省一筆。當時就沒想到,我就光想著區位、交通什麼的了,注意力都在租金上。唉,還是沒經驗。”
石天也是第一次創業,自己折騰辦公室什麼,也是人生頭一回。
但杜綃覺得他已經很厲害了,他一個人就能搞定很多的事。“經曆這一次,以後就有經驗啦。”她安慰他說。
石天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他就吐了口氣,說:“是呀,好多事情看來還是得慢慢摸索著來。”
杜綃就問他:“都弄好了嗎?明天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石天說:“今天到了一批辦公用品,還沒來得及拆開,明天拆,還得安裝,亂七八糟的事挺多的。”
杜綃毛遂自薦:“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反正上午沒什麼事。我就下午得上課。”
“行啊,免費勞動力!”石天很開心。他很開心在他忙碌的時候,杜綃還能在他身邊陪著他。
他當然沒打算真讓杜綃乾什麼活兒。杜綃卻是真心想給他去幫忙乾活的。石天為她做的太多,她能為石天做的太少。哪怕隻是讓她做一些體力勞動,她也很想去幫忙。
“明天還有一個人。”石天說,“我招了個運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