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硯舉著手機,在房間裡尋找信號。
站在床上,爬上窗台。
然後去了走廊、餐廳,會客廳以及前院。
信號欄始終顯示著感歎號,網絡曇花一現,能讓他支配的又隻剩下了單機消消樂。他詢問康伯關於島上信號的事,康伯非常和藹地建議他去湖邊試一試,但要注意安全。
寧秋硯對湖邊有心理陰影,兩個小時後沒能抵抗住網絡的誘惑,拿著手機從樹林經過。
第一次在白天走出這棟建築,他走得不算快,在雪地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成了樹林裡一個移動的小點。
“是個孝順的孩子。”淩醫生隨口說了一句,“長得那麼乖,眼睛水汪汪的像個小狗狗,看不出手臂上還紋了紋身,說是紀念母親的,挺好看。”
關珩站在窗前看樓下。
厚實的布簾拉開了一條縫,天光照進來,落在他的身前,約有一尺距離。
關珩眼底映著窗外的雪,啟唇道:“右耳耳垂後麵也有一個。”
淩醫生訝然:“耳朵後麵還有?”
樹林中的小點跌倒了,但很快站了起來,整理好帽子繼續往前走,因為路不好走顯得有些笨拙。
關珩合上窗簾,淡然道:“心形的,很小。”
淩醫生失笑。
房間裡重歸昏暗。
吊燈投影出關珩高大而沉默的影子。
他大步走到桌前,關珩手指撚起桌麵上的一隻小瓶子,瓶中裝著透明液體,隻有幾毫升。他看了看,隨即放下:“帶下去吧。”
“要不是情況嚴重……”淩醫生收起笑容,對他說,“您這麼做,對他們不見得是一件好事。要我說,每個人自己都該更謹慎些。”
關珩沒有回答這個話題。
短暫的沉默後,他道:“時間快到了?”
淩醫生看了看手表:“還有差不多一小時。您覺得怎麼樣?”
關珩道:“沒有特彆的感覺。”
淩醫生說:“會麵在四月。小寧一個月後還會來。”他遲疑著問,“您要不要考慮,讓他住在島上?我們有很好的資源,不會虧待他。”
關珩黑發如瀑,神情淡然:“暫時沒有到那種程度。”
寧秋硯在湖邊也沒找到信號。
他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隻有關珩的房間裡才能連接網絡。
片刻後他又打消了這個想法,如果是關珩的房間裡才有網絡的話,那麼在那個房間的正下方,距離那麼近,應該也有網絡才對。
百思不得其解,寧秋硯非常失望。
剝奪一個年輕人上網的權力,就是剝奪了他的靈魂。
單機消消樂一點也不香了。
好在湖邊的景色很美。
除了差點讓他掉進湖裡這件事仍心有餘悸,他對這裡無可挑剔。
湖麵結了冰,船隻困在湖中央。
碼頭上白雪皚皚,四周長滿了冷杉。
寧秋硯返回房間裡取了吉他,重新來到湖邊的碼頭上,受傷的手不那麼疼了,他隻打算彈一彈吉他,有事可做總比熬著時間要好。
來渡島時在公交車上聽的那段音樂,手機上還有緩存。
他放了幾遍,又彈了幾遍,無人打擾的環境與絕美景色,讓這件事變得分外輕鬆,很快他就熟練了旋律。
在有彈更多的曲目的欲望時,他停止了彈奏。
練習戛然而止。
寧秋硯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冷得手腳發麻了才提著琴盒回了房間,然後又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沒有再玩消消樂。
接下來,一直到他離開渡島,都沒有再見過關珩。
周一早上,天還沒亮寧秋硯就起床收拾完畢來到了餐廳。
廚房給他準備了燕麥粥和三明治。
他都吃光了。
在渡島最讓寧秋硯感到舒適的,便是這裡的食物,每一餐都做得完全不同且非常好吃,受傷的廚房小工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廚房的運作。
康伯親自送了他。
他們抵達碼頭時,天空又飄了小雪。
天蒙蒙亮,停泊在碼頭旁的白船在熹微晨光中還是一個朦朧的白影。
這天沒有風,白船沒有隨波蕩漾,甲板上站著一個人,應該是平叔。
上船前,寧秋硯想了什麼:“康爺爺!”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被捂得溫熱的耳機盒,說:“這是關先生的耳機,我回去後不會失眠了,用不上了,麻煩您替我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