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噩夢。”寧秋硯說。
他就穿了件睡衣,頭發淩亂,身體單薄得像風吹一陣就會倒。
吳靜夜站在那裡,並不顯得親昵,隻說:“馬上就是新年,我給你買了點東西過來。順便問問你,要不要去我那裡,我們一起過新年。”
寧秋硯臉小眼大,眼神看著總是很單純。
他用這樣單純的目光看著吳靜夜:“我就不去了,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原因他們都清楚。
沉默一陣,吳靜夜說:“我收到你給的錢了。”
寧秋硯上次的確給吳靜夜轉了錢,便“嗯”了一聲,說:“剩下的我慢慢的也會給你。”
誰料吳靜夜道:“不用,你已經給多了。”她說了個數字,“我幫你把彆人的還完以後都還剩幾萬塊,一會兒轉給你,你上學用吧。”
寧秋硯疑惑,他沒有轉過那麼多錢,而且他根本也沒有那麼多錢,吳靜夜怎麼這麼說?
剛想開口,吳靜夜又道:“雖然不知道那麼多錢是從哪裡來的,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你什麼了。”
她的話語非常涼薄。
既不關心錢到底怎麼來的,也不在意寧秋硯會不會有麻煩。
寧秋硯問:“錢是什麼時候轉給你的?”
吳靜夜說了個時間。
寧秋硯怔忡,他好像知道……錢很有可能是關珩轉的。
“我會負責你全部的需求。”
關珩這樣對他說。
吳靜夜的到來提醒了他的孤獨處境,卻也提醒了關珩給他提供的一切幫助。
密密麻麻的壓迫感從寧秋硯的四麵八方而來,將他緊緊裹在其中不得動彈。關珩的獨斷、掌控似乎都是以寧秋硯的需求為出發點的,讓他短暫地,為在夢境中對關珩的詆毀而愧疚。
“你又買這些了。”吳靜夜看著桌子上的琴盒,神色悵然,想要說出口的話最終沒有說出來,“好好生活吧,她會在天上看著你的。”
說完,她抓起背包,踩著高跟鞋打開門走了。
琴盒裡裝的是關珩送的吉他。
寧秋硯把它拿出來,知道這下怎麼樣也不可能還得清,怎麼也不可能送給關珩同等價值的禮物了。
*
新年,寧秋硯收到了正在醫院加班的蘇見洲的祝福信息,看得出來是群發的,和他手機上其他朋友同學發來的一模一樣。然後,他收到了陸千闕發來的與眾不同的信息。
陸千闕:[新年快樂,小狗狗,還喜歡我給你送的擁抱枕嗎。]
寧秋硯雙腿夾著擁抱枕,舒舒服服窩在它的臂彎回複他:[新年快樂,不喜歡。]
陸千闕:[說謊不是乖孩子。]
寧秋硯覺得看起來沒比他大多少的陸千闕說話總是很奇怪。
陸千闕:[不給先生發信息祝他新年快樂嗎?]
寧秋硯看了看亮晃晃的窗外。
這個時候關珩一定在休息吧?
陸千闕:[先生的手機上沒幾個聯係人,你是其中一個哦。]
陸千闕:[可惜我的直升機被家裡的小朋友征用了,不然我就飛過去陪一陪先生。]
陸千闕:[要是某個小狗狗能給他發信息就好了。]
寧秋硯:“……”
陸千闕以前到底是怎麼做到在郵件裡高冷如斯的。
寧秋硯在床上滾了兩圈,還是認真開始編輯信息:[關先生,新年快樂。祝您早日康複],他頓了頓,把“早日康複”幾個字換成“身體健康”,再頓了頓,又把“身體健康”也刪除了。
對於重症患者來說,有時候語言是蒼白無力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最後他隻發送了簡單的信息:[關先生,新年好,祝您新的一年事事如意。]
讓他沒想到的是,信息馬上就回複了過來。
關珩:[新年快樂。]
寧秋硯看了看窗外,確認現在是白天無疑。
寧秋硯:[我以為您現在在休息。]
關珩:[嗯,他們在慶祝,爆竹太吵。]
寧秋硯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這樣的關珩讓他有些新奇,就好像終於有了煙火氣,他幾乎能想象關珩垂著眸,懶散地在手機上打出這段話的樣子。
渡島的人已經非常注意關珩脆弱的睡眠環境了,就算要放爆竹肯定也是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但以關珩那可怕的聽力,一定會聽到。
想到這裡,寧秋硯就又想起了視頻裡那個怪物,放鬆的身體緊繃,手腳也逐漸變得僵硬。
還有幾天時間,他就要去渡島了。
因為那個視頻,他最近總是想起第一次從渡島回來後脖頸旁的那兩個血洞,也經常想起關珩的玻璃杯中,那些紅色的未知液體。
他常常在驚恐中渾身冷汗,也常常陷入關珩給的安全感。
或許,最重要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總之寧秋硯無法再忍耐這樣的精神狀態了。
這晚寧秋硯下早班,他站在N°門口喝完了一瓶熱牛奶再冷得打哆嗦的時候,結束表演的樂隊終於走出了出來。
Ray看到他還在,停了一步問他怎麼還沒走。
午夜,天空飄雪了。
寧秋硯吸著寒風,對Ray說:“我可不可以再看看上次那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