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巧蘭結婚的大日子,她外嫁的姐姐們都回來了。
雖然都不是過得多富裕的,但也都送了她額外的東西添妝。
大姐送了雙特意給她做的棉鞋,二姐送了一雙被麵,三姐送了一對茶杯。
連她沒結婚的老妹都送了她一對枕巾,是管她媽要錢買的。
現在幾個姐妹圍在一起說話呢,一邊給巧蘭梳妝打扮。
“要說咱們五姐妹,還真就老四有福。”
“可不是,老苗家日子過得這麼好,還辦了養殖場,往後至少雞蛋是少不了的!”
巧蘭大姐羨慕道。
彆看家家都養雞,可自己家能舍得吃幾個?都要攢著隨禮或者賣收購站的。
“還不止呢,那場了裡不得有工人啊?往後老四嫁過去就是當工人了,可不是嫁過去就享福了!”
巧蘭三姐有其他心思。
正說著就聽到外屋有人開門,還沒等人進來呢,就聽到她們奶的大嗓門了。
“巧蘭,我可跟你說,你要嫁我不反對,但你進門之前得跟苗於榮說好了,他們家得給你一個正式工的名額,這名額給你大哥,到時也不用你和你爹媽孝敬我了!”
五姐妹一聽到她們奶的聲音,頓時都不舒坦了,童年的磋磨記憶太深刻了。
惟有巧蘭神色不變,繼續弄自己的頭發。
今天頭發梳得複雜,上麵戴了不少花,有一朵單獨的花她得記好了位置,一會兒過去要用的,不能摘差了。
“巧蘭,我說的話你著沒,要是……”
“奶,今天是我結婚,聽說今天要是不順當一輩子都不順當,你是想讓我還沒嫁過去就讓老苗家給退回來麼?那你可是啥主意都彆想打了,我不嫁過去你還想人家白給工作?”
老黃婆子眼一瞪,正要罵她,就被巧蘭大娘給拉住:
“媽你這是乾啥呢?再心急也不能急這一會兒啊!等巧蘭回門子再慢慢就來得及。巧蘭,你奶這一輩子急脾氣就這樣,你也彆放心上,今天你結婚的日子,開開心心的才好!瞧,這是大娘給你的,瞧這小花布多水靈,夏天正好做件布衫穿!你爹媽也是個沒用的,多好的姑娘,在家待了小二十年,也沒穿幾件像樣的衣裳,往後啊,有大娘的,就有你的,你大哥要是有錢了年年都給你做新衣裳穿!”
大娘一反常態,對巧蘭這個親熱啊,仿佛之前的齷齪都沒發生過一樣。
巧蘭媽在外屋地聽到這話,擔心地看了眼巧蘭,生怕她被糊弄了。
巧蘭也像是不記得之前的矛盾似的,高興地收下,跟大娘說了會兒話。
大娘人奸,她來了就不走了,坐在這等著送親,隻把張嘴沒好聽話的黃奶奶趕了出去。
有大娘在,巧蘭幾個姐姐也不好提醒她注意這裡的麵的陷阱,彆掉進去,又有些著急,一時間倒都沒啥話可說了。
巧蘭將幾個姐姐的情義記在心裡,對大娘則心裡冷笑,真是把她當傻子哄了。
就算她是傻子又能怎麼樣,嫁過去後公婆當家,她應承他們啥事都沒用!
站起來,將給幾個外甥女準備的東西交給姐姐們。
“她們四姨窮也沒買啥好東西,就是個意思,一個孩子一個帽子,一條頭綾子。”
帽子是巧蘭買毛線自己用勾針勾出來的。
她過禮的錢雖然都在自己手上,但準備嫁妝也得花不少,剩下的她還有其他用處,隻能省著,自己從裡到外一套新的,給爹媽一人做了一件新衣裳,巧枝做了條褲子,再就是給外甥女們的東西,她自己都沒多買一塊布給自己額外做一件衣裳。
幾個姐姐連忙接過,替家裡孩子道謝。
正說著話,外麵有人喊“新郎來接親了”。
屋裡連忙收拾,幾個姐妹也連忙抱好“嫁妝”,並給巧蘭蓋好紅紗巾做的蓋頭。
果然,苗於榮一身嶄新的軍裝,胸前戴著一朵小紅花,在幾個弟弟的陪同下進屋。
“巧蘭,我來接你了!”苗於榮在婚禮主持人的提醒下,紅著臉道。
四周的親朋們轟然大笑,笑得新人都抹不開臉了。
允當婚禮主持人的是村裡一個輩份高的人,茵茵等要叫她舅奶。
她知道一些紅白喜事的禁忌和習慣,村裡般人家結婚都喜歡找她。
她等年輕人鬨了一會兒後,才叫新郎、新娘拜彆嶽父母、父母上“轎子”。
然後就是在“上轎子”時,黃家人這才發現,接新媳婦的車不是他們以為的自行車,也不是馬車,而是一輛吉普車,車頭掛著一朵紙堆的大紅花,頓時都驚訝地討論起來。
“這老苗家也真有本事,竟然還有開汽車的親戚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們家有個親戚在部隊運輸隊,經常開車過來呢!”
“真羨慕黃巧蘭,結婚竟然還能坐汽車,要是我結婚時能有汽車接親就好了!”
“你可彆做夢了,你婆家是啥樣人家,能跟人家老苗家比麼?”
巧蘭幾個姐姐很激動,二姐扶著她道:
“四妹啊,你婆家即趁(有錢),還重視你,往後你結婚了可好好過日子吧,千萬彆再多管娘家的事了!”
“二姐,我知道!”巧蘭低聲回答,心裡也是即驕傲又感動的。
巧蘭的賓相也就是伴娘是她的好朋友陳婷,陳婷也快結婚了,巧的是巧蘭比她後訂婚卻早結婚。
她看到這接親陣式,即替好朋友高興,也為自己苦惱。
上車時其實是混亂的。
新娘和新郎要上車,這是肯定的,但還有壓車的也得一起跟著。
問題就出在壓車人身上。
正常來說,給新娘壓車的人要不是新娘的弟弟就是侄子或者外甥,但巧蘭一樣都沒有,這便隻能從堂兄弟或者表兄弟裡麵挑。
而巧蘭和她媽偏巧挑的就是她舅舅家的孫子。
也就是巧蘭表哥的兒子。
原本老黃婆子都念叨好幾回了,巧蘭結婚就用她大孫子的兒子或者用她小孫子來壓車,她都教好了,不管叫誰壓車,不給十塊錢都不能下車!
結果一上車可倒好,竟然是外姓人!
巧蘭媽自打巧枝也訂婚後,對婆婆已經沒那麼懼怕和忍讓了,因為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跟老姑娘一起過,讓女婿養老,用不著那些侄子們,自然就不用忍著他們了。
不理吵鬨的黃奶奶,直接將她哥哥的孫子抱上車:
“來,給你老姑抱著,讓你老姑順順當當的!”
她剛把侄孫子放上車,不妨這邊侄孫子就叫人給扯了下來,摔到地上。
扯人的就是巧蘭大堂哥的兒子。
兩個孩子差一歲,小蛋子都皮實,摔一下沒咋滴,但火氣上來了,倆小子就在車下的地上扭打了起來。
親戚們趕緊拉開,但二人都掛彩了,衣裳也都不能看了,又是泥又是雪的。
巧蘭剛醞釀好的情緒,上轎子要哭一哭,代表舍不得娘家,結果還沒等她哭出來呢,就弄出這事了,氣都氣飽了,哪還想哭?
這時巧蘭大爺家的老兒子,巧蘭的堂弟笑嘻嘻地過來了:
“四姐,這好時候不能耽誤,要不老弟委屈一下,給你壓唄?”
巧蘭冷著臉,剛要說話被苗於榮拍了拍手臂,巧蘭憋了回去。
苗於榮輕聲道:
“這事由長輩做主吧。”誰壓車對他們家都沒什麼影響,都是要給那麼多壓車錢。
這不巧蘭的老嬸聽到她堂弟的話後就不願意了,陰陽怪氣道:
“老小子你也要點臉,你都這麼高一大小夥子了,還給巧蘭去壓車,跟那麼點的小孩兒搶,你也不嫌丟人?二嫂,這倆孩子衣裳都埋汰了,壓不了車了,讓我大孫子去吧,乾淨的,多好啊,來年叫巧蘭也生個大胖小子!”
巧蘭大舅媽的臉色也不好看,抱著孫子拿條乾手巾在擦他衣裳上麵的臟汙。
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不高興任誰都看得出來。
巧蘭媽看了又看,一咬牙:
“多謝她老嬸了,都跟我嫂子說好了,還是叫她們家孩子壓吧!嫂子抱孩子上車吧,於榮,趕緊叫人開車吧,彆耽誤了!”
苗於榮將那小孩接過來坐好,將車門關上。
葉隱川不用他說,直接啟動,圍著車的人趕忙散開,車開走了。
“送親的上馬車吧!”苗於富看完熱鬨喊道。
“咋?不這幾步道,苗隊長還給安排了馬車,怕我們把鞋踩埋汰了咋的?”娘家人有跟苗家人熟的,開玩笑道。
苗於貴笑:
“可不是咋的,我爹特意交待的,就是一步道,也得叫嬸子、大娘們坐車過去,不能累著了!”
這些送親的娘家人都哈哈大笑:
“二貴這張嘴最會哄人了,難怪哄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得意呢,你說是不是翠芬?”
翠芬沒有說話,隻幽怨地看著苗於貴。
這讓苗於貴有些尷尬。
連忙招呼人上車,和他大哥趕車回去。
婚車沒有直接就接回苗家,而是繞了屯子一圈才回去。
茵茵在新房裡等著聽到外麵說新媳婦到了,連忙抱著裝著五穀的笸籮出來:
“快點,砸新娘子的趕緊來抓啊!”
是的,五穀是為了往新郎、新娘頭上揚的,據說能去穢氣。
茵茵抱著的笸籮裡麵還摻有彩色的紙屑,是剪拉花的時候剩下的碎紙。
她這一喊,以苗化雲為首的一群苗家小輩都跑了過來。
“老姑,我要揚!”
“老姑,我也要!”
茵茵叫他們一人抓上一把,甚至還有苗於華這樣調皮的半大小子,也想要去揚,茵茵統統都叫他們抓了。
“孫琪姐,你要不要也去揚兩把?你應該沒玩過吧,挺好玩的!”
如果不是怕冷,她也去揚。
孫琪笑著搖頭,沒有去。
茵茵點頭:
“那你就跟我在門口等著吧。”
婚車到了,新人還沒下車,苗學鬆就點燃了鞭炮,“劈裡啪啦”地響了起來,等鞭炮聲停了,車門打開,苗學鬆上前給壓車的孩子四塊錢,那孩子樂顛地拿著錢就下車跑去找他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