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禍害遺千年麼?咋這麼快?”
“嗤!”孫琪被她逗笑了,乾脆自己替她找了衣裳出來,幫她換上。
“不管禍害不禍害的,就算是為了麵子上好看也得過去瞧一眼。”
果然沒一會兒,李麗娟臉色不好看地上來了:
“老姑娘,你起來了?”
“起來了。”
“小琪跟你說了吧?咱們一起過去看看,要是還有氣你就瞅瞅,要是沒氣了你就彆上前了,看再嚇著。”
茵茵臉都顧不上洗,跟著李麗娟下樓:
“我四叔咋沒的啊?昨天喝酒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
“小樂都嚇壞了,也說不明白,你爺奶和你爹先過去了。”
隻看一眼,茵茵就知道人死了五個小時了。
看了眼手表,現在時間五點四十。
也就是說苗四叔是在半夜十二點多沒的。
看到他嘴邊的嘔吐物再加上臉上青紫掙獰的表情,不難推斷出其死因,應該是嘔吐物嗆進氣管引起的窒息。
苗奶奶失魂落魄地看著苗四叔,默默流淚。
再不爭氣,再不孝順那也是自己的親骨肉,白發人送黑發人那種痛苦豈是三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苗洪舉木著臉:
“彆過去看了,人已經沒了。準備後事吧。”
許二妮嚇得都不敢回屋,躲在娘家,跟娘家人說她的後怕,跟死人睡了一個晚上都不知道。
而苗蘇蘇和苗於樂也不敢過來看,都受了不小的打擊,尤其苗於樂,剛沒了媽,接著不到一年爹也沒了,那種打擊叫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根本無法承受。
苗於喜還沒上街呢,得到消息也過來了,看著死狀淒慘的苗學柏心裡極複雜。
他回憶自己這二十多年的生活,根本沒有體會到一點父愛!
村子裡有的人家孩子從小沒了媽,他爹生怕他被後媽磋磨,把孩子護得好好的,還會打壓後老婆。
而他爹則相反。
生怕對繼女一點不好叫人家說閒話,倒是不吝嗇苛待親生的。
從小他不知道有多少次都在幻想,如果他不是他爹親生的孩子該有多好,那樣他爹為了麵子也得對他好。
隻可惜那隻是幻想。
而長大成人後,父子間早已決裂,他也早就不把他當成是自己的親爹了,除了過年過節走個過場,再沒進過他家門一步,直到現在。
知道苗學柏死了,苗於喜是即沒感覺到高興,也沒有悲傷,有的隻是失望。
失望他死的太早了,他還想等他到老的時候看他如何淒涼呢,沒想到他現在就沒了。
不知道該說他福大還是福薄了。
李麗娟拉著茵茵出來,問苗蘇蘇:
“你們嬸呢?她上哪去了?”
“估計在隔壁,我去喊她。”苗蘇蘇抹了把眼淚,去隔壁老許家找人。
許二妮子訕訕地回來:
“三嫂,我就是太害怕了,才回娘家的。”
苗奶奶出來:
“老四什麼時候沒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這不是昨天辦喜事麼,我喝了點酒,回來躺炕上睜眼天都亮了。”
茵茵不敢相信地看著她的大肚子:
“你懷孕還喝酒?”還喝醉了?有點正事沒有啊?
“我也沒喝多少,就半斤白酒,嘿嘿。”
苗奶奶冷冷地看著她,上去就是重重一巴掌。
“往後你不再是老四媳婦了,滾出我們家!”
許二妮眼神猛縮:
“媽,你咋能這麼說?我和四哥雖然沒有結婚證也沒有辦酒席,可我也是他正經媳婦了,這個大家夥都知道的,他現在剛死你就要趕我出去啊?再說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可是老苗家的,你難道連孫子都不要了麼?你這心也太狠了吧?”
苗奶奶不為所:
“你進門半年,肚子裡的孩子都九個月了,誰知道是不是老四的?再說我確實不缺孫子,趕緊收拾你的東西回你娘家去吧,還是說你有良心想要送老四最後一程?”
苗於樂病倒了。
和苗於喜從未感受父愛不同,他多少也享受了這麼些年的父愛,隻是這一年多因為他媽的病和他爹對家庭的背叛叫他離心。
如果他爹好好活著,或許他不會太在乎他爹,或許仍然恨他,但如今他死了!
人死如燈滅,這會兒能想起來的隻有他的好了。
茵茵是第一次麵對家裡人的逝去。
之前苗四嬸死的時候她沒趕上,回來人都埋了。
這會兒隻覺得心裡非常的難受,她和苗學柏肯定是沒多少感情,但再如何也不是生死大敵,哪能真的無於衷。
現在天氣熱,人不能久放,將人放在廚房的地上,停了三天便下葬了。
守了三天靈,苗於樂強撐著爬起來,這孩子本來就瘦,現在更是瘦得脫形了。
站都站不穩,還要去摔盆子,扛靈幡。
苗於喜沉默地看了會兒,上前接過。
“大哥?”
“你媽那會兒你扛過一個了,這個我扛吧。”
“大哥,我能行的!”
苗於喜冷笑了聲沒再理他。
苗於樂哭得不能自己。
他扛過一個,他大哥又何嘗沒有扛過?
茵茵看著心裡也覺得很複雜。
果然血緣關係,不是你想斷就能斷了得了的。
江北有個說法,據說扛靈幡招陰,對身體不好,一個壯漢一輩子也不能扛超過兩個靈幡,不然會有厄運。
苗於樂身體不好,苗於喜是不忍心看著他因為扛兩個靈幡身體垮下去。
對這個弟弟,他是沒多少感情,卻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
在以往苗於樂替他在長輩麵前求情的事他也記著情分的。
苗洪舉看到這一幕沉默了,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老四就這倆兒子,總有一個要扛,哪個扛他們能自己商量他就不會管。
好在這倆孩子都是孝順懂事的,不像許多人家,一到這時候親兄弟們竟然互相推諉,叫外人看了笑話。
茵茵的修路之舉並沒有因此拖延。
這時的水泥路並不像後世那樣厚,因為沒有承重十幾噸往上那麼重的車。
再加上葉隱川當真給她拉了一個營過來幫忙,半個月,一條嶄新平整的水泥路就鋪成了。
這下茵茵的名聲可是更響亮了。
她考上大學,彆人隻會說她會學習,羨慕一下,酸上幾句也就完事了。
她有廠子,大家對她就是巴結,希望能到廠子裡上班掙錢。
可她修路了!
從古到今就有這樣的說法,修橋鋪路,修功德。
這條路一修,造福的可不止苗家,全大隊的人都會走這條路上街,那是造福了一整個大隊啊!
再提起“苗茵茵”三個字,哪個不伸出大拇指,打從心眼裡佩服?
對此茵茵是沒有在意的,路修好了她就沒再操心了,她操心的另有其事。
打從苗四叔死後,苗奶奶精氣神就不足,人也瘦了不少,即使沒當著大家的麵哭過,可誰都知道老奶奶在被窩裡肯定沒少哭。
對此茵茵非常心疼,找她媽商量。
“媽,我九月一號開學,你們打算叫誰送我去啊?”
“打算讓你爹帶你們去,再有小葉在,我們也沒啥可擔心的。”
不止茵茵和孫琪要去上京讀大學,苗於榮也神奇地考上上京大學,被物理係錄取!
剩下的幾兄弟除了苗於勇考上福林大學外,其他人全部在省內讀大學。
看茵茵嘟著嘴不太高興的樣子,李麗娟心疼了,柔和了聲音問道:
“那你想誰送你?讓媽也去麼?”
“我想叫爹媽和爺奶都去。剛好現在場子裡活不算太忙,又是夏天,帶你們去上京玩上一星期不是剛好麼?尤其是我奶……”
李麗娟秒懂了。
對此她也不意外,她姑娘向來孝順,尤其她奶,從小到大對她好的沒話說,這孩子心疼她奶也是正常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說你奶出門。”
茵茵開心:
“媽你同意就行,我奶那邊我去說。”
苗奶奶是真的不想出門,尤其她還要負責管製衣廠車間的事和人,可到底禁不住最疼的孫女的纏人手段,點頭同意了。
於是八月二十三號,茵茵、孫琪和苗於榮要提前去上京了。
李麗娟走前還不放心苗於貴和苗於勇、苗於武兄弟,不停地囑咐這囑咐那的。
還是苗於貴會哄她,幾句好聽話將她哄上了火車。
頭一次出遠門,苗奶奶和李麗娟是看什麼都新鮮。
為了坐上快車,他們是從濱海市上車的,正好葉隱川就不用來回跑了。
葉隱川已經提前買好了臥鋪票,八張臥鋪票,占了一整麵鋪位還不夠。
火車開起來,躺在臥鋪上,人也不覺得多難受。
苗奶奶道:
“這臥鋪果然是舒服啊!”
“那還用說了?比硬座貴了一倍的錢呢!”苗洪舉也沒坐過,但知道這個事。
苗奶奶一聽這話就不覺得如何舒服了,她心疼錢。
茵茵忙道:
“我和葉隱川、琪姐、三哥都是不需要花錢買車票的,這樣省下來的錢就剛好給你們買臥鋪了。”
“是麼?那這樣還挺好的,就當是買硬座了。”
苗學鬆聽了後無語地看著茵茵忽悠她媽和她奶。
她真當自己沒去車站打聽過麼?
他們持錄取通知書的大學生是不用花錢買票,但人家給你免費免的是硬座的,可不是臥鋪。
所以他們八個人肯定是花了八張臥鋪的錢不可能有免費的。
估計都是小葉墊上的,他有機會得提醒茵茵趕緊補給人家,小葉掙點錢也不容易不能占他的便宜。
興許是他們一家人說話聲音大了點吧,就聽到隔壁鋪位有人大聲道:
“就不能小聲點麼?你們不用休息彆人還要休息呢!農村人真是沒素質,不講究!”
苗家人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隔牆被敲了幾下:“沒聽到麼?還說起來沒完了是吧?”
“這位同誌你在貶低誰呢?我們是農村人,可農村人咋了?農村人伸手向你要錢,還是要糧食了?”
“你!”
“小梅!”這時一個剛打水回來的中年女人疾步走了過來:
“真不好意思,我姑娘被我慣壞了,從小就不太會說話,你們彆跟她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