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我們隨便去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然後麵向同學,與大家分享你抽到的那本書第四十四頁上的佳句段落。這裡的‘分享’就是指讀書。”何威將教案往後翻了一頁,捧著教案繼續給大家念本堂課的要求,“讀書過程中不能念錯彆字,念完佳句段落之前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停下。”
“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停下……這擺明了要有事發生啊!”張彩霞呢喃著這句話,忍不住罵道,“萬一我抽到的那本書裡有我不認識的字怎麼辦?”
金曦攤手,無奈道:“那也隻能自認倒黴。”
孫靈犀和江茉站在一起,擔憂道:“我比較在意的是讀書過程中會發生什麼事,如果中斷了讀書,又會怎樣……”
“上麵沒再說了,隻讓助理講師開始課堂演示。”何威將教案翻到最後麵,也沒再看到彆的字樣,就抬頭麵向左邊的三個人,“你們……誰先來啊?”
聞言,眾人的目光便隨之落在謝印雪、陳雲和吳月寒幾人身上。
這一刻,江茉忽地又覺得好像能當學生也不錯,起碼在這種時候會有助理講師先為他們探路,看看這節課到底在弄什麼名堂——“讀”,看似簡單,可昨天的“吃”大家起初也沒想到會是要他們生吃五毒啊,而今年的“讀”,又會讓他們讀什麼呢?
和昨日相同,吳月寒對這些未知的事物總是比較害怕,所以何威問起她也不說話,畏葸在原地,目光躲閃又期盼地直往謝印雪和陳雲臉上瞧。
這一切肢體語言,都在表示她不想做這試讀的“第一人”。
但謝印雪……他不願意做的事,誰又能強迫他?
就算真有這個人存在,陳雲也不覺得那人會是自己,於是陳雲輕輕歎了口氣,想著或許今天又得是她站出來先給大家做課堂演練了,否則一直這樣的僵持下去隻會白白的浪費時間。
誰知等她抬起眼睛後,卻看見謝印雪不知何時已經走到的書架旁。
書架那邊沒有吊燈,全部用以照明的光源皆是來自於圖書館休息桌椅場地那邊的吊燈,書架越是往深處,便越發陰沉,看不清書架的儘頭在哪,也看不清儘頭的黑暗深處有什麼。
謝印雪就站在最外麵的書架旁,立於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微微昂著麵龐,目光在整齊擺放的書籍上遊弋,像是在挑選書冊。
他說:“我先來吧。”
然而眾人的視線卻不由自主望向他精致如畫的側臉,更隨著他依次撫過書脊的纖細手指滑動,末了才注意到書架上的每一本書,書脊上都沒有書名。
光從書脊來看,它們唯一的區彆就是顏色和花紋工藝不同。
因此謝印雪也沒在挑書上多費時間,直接選了本他還算習慣的天青色書皮的書籍出來。
眾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不肯錯過他臉上每一分細微的表情和變化。
隻見青年低眉垂眸望著書封,須臾後竟是緩緩勾唇笑了起來:“有意思,你們知道我抽出來的這本書書名叫什麼嗎?”
步九照望著他的麵龐,敷衍地配合了下:“叫什麼?”
謝印雪捧著書冊,溫聲說:“這本書的名字叫做:《謝印雪撞鬼實錄》。”
自己隨意抽出的一本書書名上竟帶有自己的名字,若說這是純粹的巧合,謝印雪必然不信,其他參與者也不會信。
可惜謝印雪根本不怕鬼。
所以對於這本《謝印雪撞鬼實錄》,謝印雪除了好奇再無彆的感覺。
他沒再看其他參與者,而是將書冊隨意從中間打開,但出現在右下角的頁碼卻是個小小的阿拉伯數字:【1】。
謝印雪頓了頓,又看向書本的左下角,卻發現那邊沒有標注頁碼。
所以這書還得一頁一頁往後翻才行?
既然如此,謝印雪便隻能順著頁碼再往後翻頁。
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紙張上都是一片空白,不過從第四頁起,紙張上就開始有彆的東西出現了,那是一個紅色的小點。
小點顏色極其鮮豔,像是人的血滴落在上麵。
頁碼越是往後,血的範圍也越來越大,還逐漸變得不規則起來,等到第十四頁時,謝印雪才看清血跡的全貌——那一個血手印。
一個按在書本裡紙張上的血手印。
再接著往後翻,血手印的數目便隨著頁碼增大愈發變多,占據了原本空白的地方,還出現了一些仿佛是指甲扣抓後留下的劃痕,就好像是有“人”被關在這本書裡,它在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拚命的敲擊著關住它的書頁,妄圖從這本書裡出來。
當謝印雪翻到第四十頁時,每一頁的紙張上隻剩下了的刺目的殷紅,紙頁特有滑涼感也被一種陰冷濕潤的感覺所取代,如同這幾頁紙張被血浸透的一般。
謝印雪再往後翻了兩頁,結果從第四十三頁起,紙張又恢複了雪白。
第四十四頁則寫著:
【它出來了。】
【它就站在你的身後,感覺到了嗎?】
這兩行字停留在第四十四頁紙的頁首。
謝印雪看完心裡沒有絲毫的波動,唯一的念頭是:這也叫佳句段落嗎?
算了,教案說是就是吧。
謝印雪神情平靜,側過身麵向眾人,張唇將其念出。
不過年讀書的過程中,他始終沒抬頭瞧一眼休息桌椅場地那邊的人群,自然就沒看到其他參與者們盯著他,逐漸瞪大的雙目。
因為謝印雪身後的確站著一個“人”。
圖書館這邊的光線和大樓外麵的天空一樣昏暗,即便裡麵亮著很多盞吊燈,也仍然驅散不了這股陰暗的氣息,眾人一開始由於在陰鬱暗淡的校園環境中待久習慣了,倒也不覺得圖書館有什麼恐怖的,可現在他們望著從謝印雪背後更幽暗陰森之處緩緩走出,那個肢體扭曲、頭發長垂看不清麵容的“人”時,隻覺得渾身骨寒毛豎。
更叫他們悚然驚懼的,還有謝印雪接下來念出口的話——
“你的後頸上有些細微的瘙癢感,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這裡的肌膚……”
青年的聲音其實很好聽,輕柔而舒緩,但此刻落在人耳中,便隻剩下詭異的陰森,好像也有隻手如同謝印雪念出口的那些話,在輕撫著他們的脖頸和肩臂;又像是有個人站在他們身後,正不斷吹出陰涼濕冷的氣息,恰好落在他們的頸背處。
隻要他們轉過頭,就能看見……
“你感覺自己的肩膀越來越沉,有些酸,有些重,像是有人坐在上麵。請閉上你的眼睛,感受這樣的沉重和酸痛,它會回到黑暗中去;或者,你睜著眼睛,念完這一段話,而它將繼續跟隨著你——”
眾人沒有轉頭,他們仍定定望著謝印雪。
於是他們看見那個身形扭曲的人形生物,如長蟲一般扭動著攀上謝印雪的身體,如他念出的最後一句話:
“就坐在你的肩膀上。”
青年話音落下的瞬間,其他參與者們頭頂上的吊燈忽然“啪”的一聲滅了,明明現在還是白天,可整間圖書館卻隨著吊燈的熄滅而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啊啊啊——!”
急促刺耳的尖叫聲不受控的從劉翌、吳月寒還有雲美臻等膽小的人喉嚨裡中發出,張彩霞、裴清嶸這些老參與者雖然沒有大叫,可也被驚出的一身冷汗,冷汗涼涔涔的貼著脊背冒出。
漫長如徹夜的幾秒鐘過去後,吊燈又閃爍著重新亮了起來。
眾人下意識的朝書架方向望去,隻見一身霽青長衫的謝印雪捧著手上與他衣裳顏色差不多的書冊依舊站在原地,唯獨原本坐在他肩上的那個“人”不見了蹤影。
青年眉尾輕抬,張唇淡淡道:“我念完了,好像沒什麼事。”
都有鬼坐你肩上的還叫沒什麼事嗎?!
張彩霞心底震驚,她也這樣把問題問出來了,
“剛剛真有鬼坐我肩上了嗎?”謝印雪抬手在肩膀上摩挲了兩下,歎氣道,“難怪方才我覺得是有些胸悶,我還以為是我老毛病又犯了。”
江茉吞了下唾沫,顫聲問:“除了胸悶你就沒彆的感覺了?”
謝印雪道:“沒了。”
“你沒看到它垂下來的腿嗎?”劉翌拚命用雙手比劃著那個畫麵,“就垂在你胸膛前。”
“那我好像是有看到兩條腿。”謝印雪思忖幾秒後,告訴劉翌,“不過我沒太在意,因為我的眼睛不能從紙張上離開。”
裴清嶸緊跟著又再問:“為什麼不能離開?”
不可以直接看完整個段落,或是記住最後那些句子,然後閉上眼睛將其背出嗎?許多學生背書時就是這樣做的,隻要記憶力好完全可以做到。
更何況謝印雪的念出的話語中也有提到,隻要閉上眼睛,鬼怪就會退回黑暗中去。
所以裴清嶸必須要問清謝印雪不閉眼的原因。
“因為除了前兩行字以外,剩下的句子你每念完最後一個字,它才會接著顯示剩下的字。”一邊回答眾人的問題,一邊走向空置的椅子坐下休息,“一旦移開雙眼,我就不知道下一個字會是什麼,這會導致的我的朗讀出現停頓。”
而那本紅皮教案上重點強調過:無論期間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停止讀書,哪怕僅僅隻是一秒的停頓。
“那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魏笑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肩膀……還沉嗎?”
謝印雪道:“沒有。”
他抬眸環視一圈眾人,見大家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帶著後怕與警惕,便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緣由:“我念書時你們看到有個鬼坐在我肩上了嗎?”
“……是的。”陳雲點頭道,“不過在你念完後,那些情景都消失了。”
謝印雪笑了下,說:“那些景象應該是幻覺吧,我的肩膀現在不覺得沉。”
真的隻是幻覺嗎?
裴清嶸心中盈滿了困惑與不解。
畢竟燈滅的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
裴清嶸暫且不去深思這件事,將目光從謝印雪身上挪走,聽張彩霞說:“助理講師的課堂演示結束了,那接下來應該就到我們去完成課堂作業了,昨天我是第一個吃蠍子的人,今天我不想當這第一個人了,你們誰先去?”
學生群裡沒人應聲。
張彩霞見狀無奈道:“男士們給點力啊,昨天女士先行了,你們今天出一個男生先去讀個書唄。”
柳不花瞅了瞅周圍的人,發現大家仍坐在原位不動後就開口道:“哦,那我去吧。”
說完柳不花便從椅子上站起來,朝書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