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菱城九中要求嚴格, 初三課程枯燥且辛苦，早上五點多起床六點前到校跑早操，靳姚兩家差不多同時亮燈, 姚爾玉從胡同走出去到九中校門口, 十次有六七次會碰見靳則，少年沉默高大，是學校裡一道吸引人的風景線。
聽說靳則家在燕京, 因為母親去世才回到菱城陪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將來早晚要回到燕京去的，也有人知道姚爾玉和他是鄰居就來打聽他的家事，姚爾玉都說不清不知道，她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姚爾玉也會因為欣喜於比他人更熟悉他的慶幸而自我譴責。
“爾爾, 聽說你爸爸媽媽也在燕京？他們怎麼沒把你接過去？”
前半句升起的欣喜悄然消失。
姚爾玉不願意回答, 和同學揮手告彆默默回家。
走到家在的胡同之前，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不由回頭看了眼, 靳則抬眸與她對視，眼神很是平靜，她觸電一般收回目光快步往前走。
回到家洗漱睡覺, 姥姥瞪她下晚自習還沒睡, 弄了點宵夜怕她餓著。
“姥姥，我不餓。”
“正長身體呢，多吃點沒事的。”
姚爾玉默默接受, 她吃了, 姥姥開心，她心裡也覺得輕鬆。
吃飯睡覺學習，若說煩心事就隻有一件，盼著父母回來看她, 但日常通電話的時候她又說不了幾句話，不會像姐姐廖靜芸那樣撒嬌，和父母沒什麼共同語言，隻會在姥姥引導下說期中期末考了多少分，聽到父母誇讚就很開心驕傲了。
初三上學期期末考試，姚爾玉考了全年級第一，班主任跟姥姥說這個成績將來重點高中搶著要她。
可是父母說，如果考得好就讓她回燕京，在燕京考試更能有好成績。
姚爾玉渴望回去，姥姥姥爺對她非常好，可她還是想爸爸媽媽。
“蘇奶奶，我打個電話。”
“欸，打給你姥姥？”
“對。”
沉默的少年突然出現在自家門前，姚爾玉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靳則也與她對視了，倉促的點頭示意，隨著電話那頭接通他表情更加內斂沉重。
“外婆……”
打完電話靳則要付錢，蘇奶奶不肯收，推搡了一會兒還是留下。
蘇奶奶低聲感歎：“這有了後媽就是有後爹，就讓孩子一直在菱城呆著了？”
靳則回了家，恰逢父親打電話回來，商量他回燕京中考或中考回燕京的計劃，他沉默著沒有答應。
下學期功課更加緊張，靳則一直坐在教室靠走廊窗子的位置，婉拒過老師將他調到教室中間的提議，下課看窗子抑或到外麵站站，偶爾能看到想看一眼的人。
姚爾玉沉默著路過時，會有一個眼神對視，微微一笑。
中考成績出來，姚爾玉全校第一，姚家傳來消息，她要回燕京。
靳彥毅再打電話時，靳則按捺著不讓自己答應的太快，兩人同一趟火車回京，在高中見到姚爾玉時是最大的驚喜。
第一年，靳則碰到她的次數比較多，但她不打開心，比初中時候更加沉默，她不適應燕京的環境，他聽說有的同學會欺負轉校生，悄悄觀察了小半年確定她在學校過得還行，那應該是因為家裡了。
期中考試姚爾玉考得很不好，都沒發揮出初中水平的一半，靳則暗暗心急，兩人碰麵的時候，她一低頭就走過去了，壓根沒有看他，仿佛他們兩個從來不認識，眉宇間籠罩著一抹清愁。
靳則全年級第一，飛快在高中嶄露頭角。
期末，姚爾玉進入全年級前一百，遇見靳則時看他笑了笑也回以微笑，不止是成績，按照容貌來看他也是全校最亮眼的男孩子。
偶爾看一眼也好，他們兩個不會有什麼交集。
接下來他們兩個名字會先後出現，高一下學期姚爾玉進到年級前二十，期末以兩分優勢超過靳則拿到年級第一，穩紮穩打的沒有任何人懷疑她成績的真實性。
姚爾玉、靳則，這倆名字咬的很緊。
高二分科，文理科班級離得遠，但姚爾玉和靳則的名字常常並排出現，各牢牢占據文理科第一名，學校領獎大會上二人一同登上領獎台，相視一笑的感覺很好。
姚爾玉在學校的日子更好過了，隻是每到住校生放假的日子就不大開心，這一年多磨掉了她對燕京的所有期待，到高三，她漸漸歸於平靜，一心隻有學習，在食堂偶遇也會打聲招呼，沒比彆的同學特彆多少。
“姚爾玉，你打算報哪所學校？”
兩所高校招生辦老師都十分關注校內兩名學生，早就打電話說保持這個成績將來專業隨便選，高考估分後班主任特意將姚爾玉叫到辦公室詢問，巧的是靳則也在，兩人估分非常喜人。
“老師，我選清大。”
“老師，我選清大。”
異口同聲地說完，姚爾玉看看靳則，恰好與他對視，心裡提著的一口氣漸漸鬆下來，她確實是喜歡靳則，他是枯燥學習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但這件事又和他沒多大關係，默默擱在心裡就好了。
靳則垂眸，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樣的話又可以偶爾見麵了。
成績發榜，燕京文理科狀元出自同一所學校，大紅條幅扯在學校門口，倆人名字並排，老師安排他們回校拍照留念，靳則悄悄帶了相機去，拍了條幅和學校建築，有她的側影入鏡。
如果相機更隱蔽些就好了，他還可以拍個側臉。
“來來，文理狀元合個影！”
靳則順理成章拿到一張照片。
姚爾玉小心翼翼將照片藏在最喜歡的一本書裡，但她和廖靜芸睡上下床，有時候廖靜芸會翻她東西，於是將照片和畢業照、同學合影放在一起，就是平平常常一張照片。
大學開學，姚爾玉將照片帶到宿舍，四人寢裡的一張小床小桌卻讓她覺得有了獨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清大校園很大，工程力學和法學院交集不多，但會有很多社團活動，靳則加了辯論社和學生會，她會碰巧、巧合的去看一眼辯論賽，在學生會組織的活動中停留，不過大二靳則成了學生會骨乾成員，一步步走上規劃好的道路，猜測他可能會減少活動漸漸減少關注。
有次在食堂窗口偶遇，他沒帶飯卡，姚爾玉借他用了自己的卡。
“改天我還你，你住哪兒？”
姚爾玉想說不用，他很堅持，後來托認識的同學還了飯錢又送她兩個蘋果，說是靳奶奶給的。
但當時，靳則端著午飯和同學坐到一起，得來大家看熱鬨的眼神，慫恿他快點去追人家。
“誰都知道你有喜歡的人，偏偏喜歡的人不知道，你再不主動人可就被追走了，工科女生堪比大熊貓，這還是個漂亮大熊貓，慢了你以後可要後悔的，聽說人讀碩讀博的都想追小師妹呢！”
靳則一直在準備，初高中是學習，大學是……是怕追不上，該怎麼說呢，爾爾若是知道他關注了她很久，會不會覺得他心理變態？
大二期末考結束，爺爺奶奶想回老家住一陣子，靳則積極的陪他們一起回去，並且多買了一張火車票，他知道爾爾也要回家，興許這是個改變的契機。
後來，靳則無數個日夜後悔自己的懦弱。
爾爾當時就要回家了啊……
靳則查出真相後無師自通了許多陰狠手段，突發心梗後便察覺時日無多，除去孝敬父親的養老錢外的大半身家全數捐贈給關愛留守兒童的公益項目，了無牽扯的離開。
小學四年級暑假，靳則腿上打著石膏回家抬頭第一眼就是姚爾玉在房頂晾衣服，笑容格外燦爛，靳則漸漸遺忘埋怨，心裡隻想，這一次他要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不要懦弱了。
上天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