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裡捧著藥草往那邊去,腳腕卻忽然被不知什麼拉了一下。
他重心不穩,被拉得摔了一跤。
狐狸耳朵的少年細眉蹙了蹙,心裡有點疑惑是什麼在拉自己,膝蓋下的麻筋被頂了個正著,一時半會兒隻能跪伏著。
少年想站,沒站起來,隻好先用布料乾淨點的一麵清理一下傷口,然後低著頭把藥草往年輕男人腰腹那裡敷。
可怎麼看那姿勢,都像是身形纖細的狐狸耳朵少年主動往年輕男人懷裡靠似的。
……
——灼紅。
——火燃燒起來的灼紅。
滿目都在燃燒著,那過於濃豔,詭譎,又絕望的火舌……
幾乎能以那熾烈灼痛人眼。
幾個俗世朝代更迭,百年建起的顧氏山莊,覆滅隻需要一夜。
一個人所珍視的所有……
生其養其的親人,賴以生存的家族,食寢廳樓,他們比武的高台,幼年的學堂,傳承的讀譜……
如何能在一夕之間付之一炬?
慘叫,嚎哭,金屬劍-刃穿透肉-身而後拔出的揚血聲。
曆曆在耳,仿佛那亂象猶在眼前。
這噩夢一刻也未曾停止。
被蒙麵者沿路堵截逃殺時,眼前是血色的猩紅,而即使是力竭的昏沉中…
——也是無休止的深黑慘象。
偏偏於這渾渾噩噩間接觸到了某種……
……柔軟的小東西。
……
而那讓他從地獄中忽然抽離。
……
——是什麼?
顧修煜修眉緊皺著,昏沉中依舊清晰地知曉,那不是來自那些蒙麵者。
……卓越的修武者都有賴以生存的敏銳本-能,知道接觸的事物並不具有殺傷力的威脅性。
不如說,那種強度,或許即使他重傷也能一隻手捏死。
而那種軟軟的東西反複在他腰腹的要害之地來回觸碰,軟-嫩微涼中帶來稍許緩和感。
年輕男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感覺那小東西在往他懷裡蹭。
這讓他反而眉頭皺得更緊了。
——到底在做什麼……
這軟物是怎麼回事?
若是一定想………不能換個時間嗎?
顧修煜灼燒的渾噩中試圖睜開眼,卻隻模糊地從睫間開了一條縫隙。
入目的先是一個尖細軟白的下顎。
菱形的淺紅唇瓣張合著,似乎在和誰說話,他隻能聽見斷續的字句。
“內傷……?……怎麼辦……”
“……這樣……好了嗎………”
之後那軟軟的東西似乎想撬開他的唇關。
他沒有打開,但也沒有故意抿緊,於是那柔軟開始慢慢往裡伸。
之後是微涼的植物香味。
清晏草。
顧修煜想。對他現在的傷勢修複是對症的。
所以他如其所願地吞咽了下去。
那柔軟的小東西一開始的舉動總讓他有些誤會。
但現在他清楚了。
——他隻想知道將他觸離那短暫的將死幻象中的人是誰。
可偏偏,他仍然看不見那下頜的正臉,反而看見那開闔的菱形唇瓣有些驚慌地抿了下。
“……是不是……快醒……”
“……得趕快些…走………”
這讓顧修煜心中一時的疑惑後陡然升起焦炙來。
他想睜開眼。
想用被灼燒得嘶啞的聲音問他。
想將那軟物牢牢地握在掌心裡,讓其哪裡都去不了。
——是誰?
——為什麼救了他,然後又逃離?
可偏偏狹窄的視線裡,他最後看到的一抹白色。
雪一樣的白,很輕。
像是雲朵墜在這活著的地獄裡。
他的意念催促他伸手,去抓住他,偏偏勉強支撐的精神在體內藥草的修複下促使他眼重新闔上,陷入了沉睡。
——這一覺不安穩,也不長。
顧修煜醒來時,腰腹的傷口已經不在牽動,內部紊亂幾近崩潰的氣息也重新平穩。
但並不是適合立即動身行走的狀態。
他應該在原地打坐調息十個周天,完全消化那些修複的藥力,才算是從原瀕死的狀態恢複近半。
但是他沒有。
芥子譜的鑰匙已不在他身上。也許之前被追堵時已經丟失了,又也許不是,隻是給了他現在做出不那麼理智抉擇的理由。
他想,那個柔軟的小東西興許已經帶上了他的引子。
……
狐狸耳的少年走得很快,到之後,已經一路小跑起來。
【宿主?】係統004疑問道。
“我……我不知道………”無人時直接出聲的少年看起來有些茫然無措。
“我覺得,我沾上了一種……香氣……”
他不清楚,或許在大姐姐那裡待久了對香澤會比較敏-感,即使這氣味很淡。
“我得洗掉它………”惴惴不安的少年沒多久,就走到了清澈透亮的山潭水邊。
——然後合衣躍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來不來得及,也不知這種莫名的心悸由來,隻將自己大半身體都浸在了水中。
輕薄的布料濕透了貼在少年膩白的皮膚上……勾勒出少年細得不盈一握的腰和隱約往下的弧度。
——比儘數褪去,反而更誘引人些。
凝脂般的瓷白皮膚,光滑無瑕的後背。
漂亮的蓬鬆尾巴沒有多少沾濕,小心地翹起來,連帶烏發間瑟瑟地扭擺著的茸茸耳朵,內側的軟粉也顫顫的。
少年心神不寧地側過身體,可他不知,掩映的圓石後——
他已經撞進了年輕男人的眼裡。
那雙烏沉沉的眼看著那抹柔軟的雪白,一瞬間微微收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