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了她的工匠評級。
明明穆叔說過年後會將結果帶給她,可她一直沒有收到消息。
還有蔚垚,這幾天也沒有支言片語傳來,甚至連伢都一並失了蹤跡。
她周邊一下空濛了起來,她伸手不見五指,也看不透究竟最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最終,伢能不能成功救出秋,或許,他會因她的告密,而被宇文晟請君入甕,變成跟秋一樣。
下方有人朝上喊道:“桑工,齊工叫你前去看一看券門,說是好像搭架不夠牢固,另外,他還發現有一部分青磚沒有刻製造人的名字,咱們還要不要用?”
因為鄭曲尺曾嚴厲規定,每一塊用於城牆上的石頭、每一塊青磚都必須標注經手人,如此一來責任層層落實下去,形成質量追綜製度,便能有效避免有人偷懶、從中牟利。
鄭曲尺一聽,趕忙從上麵走下來:“誰負責采購與運輸的?為何不用之前常用的北石青磚?”
傳話的石匠也是莫可奈何:“聽說,換磚一事是由縣裡的人安排的,也是他們運送到鬼羧嶺,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誰經手此事,還得查一查,我們這些工匠還是在搬磚時,發現了不對勁,齊工這才派我來喚你過去商量一下。”
鄭曲尺暫且放下壓在心頭的石頭,先行專注眼下工事處理。
齊工一看到她過來,就趕緊引領她前去看看這一批青磚材料。
鄭曲尺步履跨大,幾步上前掀開上麵覆蓋的油布,然後聚晴會神盯著那些青磚。
不,這不是以她所教授之術燒出來的青磚,而是這種偷工減料做出來的劣質燒磚。
她上前一把用力掐住一塊就掰了下來,那稀疏的空隙,那含水量不達標的粉脆感,都讓她怒意燒至眼眸深處,她鬆開手,將其在腳下踩成了粉沫。
“這一批磚,用不了,哪來的退回哪去!”
這時,從另一邊匆匆趕過來一隊人,領頭者分彆是一位工官、幾位石匠。
這位工官姓柏,他大手一揮,止製了其它人搬運的行為:“不行,這批磚是經縣太爺批示後送來的,是符合條件跟手續,豈是你們能夠隨隨便便說不要就不要,想退回去的?這其中的損失誰來負責?”
鄭曲尺見這姓柏的來者不善,便不接他那一嘴,隻道:“縣令貴人多事忙,也許與縣令無關,隻是他底下哪個不負責的人辦了件錯事,你若不敢去,便由我去吧。”
柏工官攔住了她,用惡聲惡氣的語調道:“桑瑄青,彆以為彆人恭敬地喊你一聲桑工,你便真的是咱們的話事人,這事由不得你作主,這批磚今天就必須用上。”
這時鄭曲尺也徹底被他激怒了:“你要怎麼用?”
她推開他,隨手從那一堆堆砌的磚內拿起一塊,再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地將其摔在地上,便碎成了渣塊。
“你看看啊,就這種質量,就這樣的磚塊,你覺得它能夠經得住多少次的風吹雨打,又扛得住敵人的幾次撞擊炸毀?”
柏工官被她這一手震住了,頓時啞聲。
鄭曲尺眼神冷冷巡視過他與他身後那些人。
“你們可知道,這是咱們福縣從今往後豎立起來最為堅固的一道防線?有些事,也不必我多說,你們都該知曉,這些年,咱們對付遊牧蠻子采取了多少次驅逐、布防的措施,可收效甚微,這其中損失了多少財力與人命,你們有算過嗎?”
這些遊牧蠻子向來都是毫無預兆派來小股騎兵對鄴國周邊進行搶掠,由於邊境接壤的範圍非常廣泛,很多時候,守軍都無法預料這些遊牧蠻子的騎兵會打哪個方向進軍。
再加上遊牧蠻子的騎兵在搶掠過百姓財物跟女人就會火速離開,並不戀戰,因此守軍也很難及時趕到救援。
而鄴國修築城牆的初衷與目的就是在於此。
這些年,由於周邊城牆的破損、毀壞,再加上年久失修,導致廣泛地區布防失控,也令致這些遊牧蠻子越發囂張得意,以為福縣拿他們無能為力。
而她現在將之前的遺漏、空缺位置,全都由點化線,將其全部填補充滿,重新建立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不叫他們再有任何機會入侵。
即使是入侵,也要做好為此付出巨大代價的覺悟。
柏工官身後的一些同流合汙的工匠,滿不在乎道:“這些事,還需要你來說嗎?”
鄭曲尺笑了,充滿譏諷:“所以,既然連三歲小孩都懂的事,爾等為何卻還要乾出這等缺德之事?你們汙下這筆救命錢,以次充好,有想過最後受害、受難者,會是誰嗎?”
隻見一切掩蓋在遮羞布下的真相,被鄭曲尺毫無保留地撕開,他們臉色頓時青黑交雜。
“是你們,是你們的家人,是你們的家園,也是你們的國家!就隻為了這麼點錢,值得嗎?”她大聲叱問他們。
柏工官見四周圍被她聲量引來了不少人,忙喝止:“你彆在這裡胡說八道!”
柏工官暴怒衝過來,舉起拳頭就想揍鄭曲尺,卻被一旁的齊工給擋下。
“柏工官,你要做什麼?!”齊工瞪著他。
柏工官額頭青筋直跳:“做什麼?我要教訓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放開!”
齊工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桑瑄青被柏工官毆打,於是兩人動起手來。
這時,齊工這邊幫忙的人還有柏工官那邊的人,都一並加入了進來,一時之間場麵極度混亂。
鄭曲尺雖躲在齊工身後,但仍會不小心被其波及,嘴角處挨了一下,裂了道口子。
艸!
欺人太甚了!
據聞這柏工官乃是縣令的親侄子,為此,她對他容忍再三,如今,她可真是忍無可忍了。
她掄起秀氣小拳頭,打算給予他一頓製裁,但餘光不經意瞥到不遠處山蔭彎道處,卻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場景。
隻見一隊如狼似虎的騎兵正朝著鬼羧嶺襲來,她認得這支騎兵身飾裝備,她眼前恍惚,仿佛重返不久之前的那一場無情大屠殺。
她牙齒交錯,咬得咯吱作響。
是遊、牧、蠻、子!
是這群屠戮者!
可為什麼,為什麼今日他們又來了?那宇文晟呢?他今日究竟是假意出行,還是已經前往西境草原巡查邊境去了?
“快、快跑!遊牧蠻子來了!”
她突然一聲厲鳴嘶聲大喊,直接震愣了所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