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嗎?
當然難。
尤其是承認一個一直以來、被七國工匠瞧不起,永遠隻能仰他們鼻息生存的鄴國工匠。
俞滿七胸膛起伏不定,亦紅著眼,怒瞪著於海。
莫名平淡道:「我承認,我先前也懷疑鄭青,我太過驕傲,認為不會有人比我更加厲害,才讚成了共審,但也是共審,讓我聽到了鄭青的答卷內容,說實話……我比不上她懂的多。」
「你們隻顧著嫉妒、懷疑,但我卻從中知道了一些難題的答案,同時也增漲了見識,豐富了知識,以前同樣的難題,我也有了應對之策。」於海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莫名與於海的話,對他們的衝擊很大,一時之間,這些同樣驕傲,來自七國最優秀拔尖的工匠都攥緊拳頭,陷入了思想鬥爭,腦內風暴。
他們下麵的爭論聲,刻意壓製過,倒不影響上麵,彌苦道:「下一題……」
論:舵葉麵積的平衡舵,令船舶轉向
不夠靈活,除了平衡舵,假設以升降舵進,現知它應用於沙船中,過淺灘時,將舵提起,進入深水領域時將舵降至水下,再配以多桅多帆,請以明圖示之。
「這一題……」於海詫異。
這一題龜茲國於海是得了兩分的,畢竟龜茲國擅長造船,但凡出名的船隻,皆出自龜茲國船匠之手。
這一題,是畫圖,不是答字,無法誦讀。
於是彌苦將三張圖紙平鋪於案台上,讓他們都圍過來看。
第一眼,不可謂不衝擊眼球,彆開生麵的3D手繪圖紙,讓第一次見識到硬筆畫的他們,都驚歎詫異,光研究這畫圖的技巧就研究了好一會兒。
然而,關於圖中所畫內容……卻讓他們終於有了見縫插針的理由了。
「鄴國鄭青,得四分。」
「鄴國鄭青,得四分。」
「鄴國鄭青,得三分。」
「鄴國鄭青,得兩分。」
這一輪下來,打分終於有了變化,甚至差異不小,有打滿分的,亦有低至兩分的。
他們打完分之後,便將鄭青的圖紙示眾。
當眾人看到一張張活靈活靈的多桅帆船圖紙時,都倒吸了一口氣。
公輸即若沒記分,他道:「請闡明扣分理由。」
一位大匠道:「鄭青的多桅帆船,一眼看來的確令人驚豔,可他卻隻講究外表,船型設計得奇型怪狀,前所未見,實不可取。」
「船身未有剖析圖,其外型亦前所未見,但想來不曾有船匠這般做,便屬於他個人設想,可圈可點處得分,但異想天開,脫離事實,扣分。」
扣分的理由,聽起來像那麼一回事,可其中又帶著許多牽強,因為他們隻憑自己的經驗與無法理解,而否定了鄭曲尺的設計圖紙。
「你有話要說嗎?」公輸即若又問鄭曲尺。
「有。」
鄭曲尺會提要求參加共審,為的就是這一刻。
她對一眾大匠道:「隻要給我提供造船條件,我可以還原一艘一模一樣的多桅帆船擺在你們麵前,諸位大匠,你們信嗎?」
十四位大匠怔神,一時竟不知道該說她小兒狂妄,還是為她此刻所展現的自信光芒所折服。
「你、你還懂造船?」罡匠師都傻眼了。
鄭曲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道:「你們認為我設計的船太過浮誇,不切實際,與現今的所有船隻都不同,對嗎?但是,我為什麼要去造一艘與彆人相同的船?」
「或許,我該這麼說,在幾十年前,或上百年前,他們見過現如今的船隻嗎?沒有,對吧,所以,我的船是屬於未來的,而非過去。」
「你們所見的每一個設計,實際都有其用意。」
鄭曲尺的話,逐漸引人入勝,她繼續說道:「造船師都知曉,帆船是利用風力前進的船,船桅數可分為單桅帆船、雙桅帆船和多桅帆船,按船型劃分有平底和尖底帆船,按首型分為寬頭、窄頭和尖頭帆船……」
「對對對。」於海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她指著設計圖:「我這一項設計,則是利用側向風力,使多帆之間相互影響,可因風力大小調節帆的麵積,從而借用風力前進,達到倍增速的效果……」
「而上平如衡,下側如刀,結合上行,便可破浪而行,而船有龍骨,吃水較深,往往在一丈以上,適航性極佳,可挑戰現今任何一艘船隻的遠航力。」
「還有這處,帆船逆風的時候,將帆收緊,船艏轉向迎風角,帆受到了足夠的風,船就會迎風前進了。原理有些複雜,我簡單講一下,這是利用浮升力,形成了氣壓差,最終形成了向前的動力……」
聽完她一口氣講這麼多設計要點,懂多桅帆船跟不懂帆船的人,都沉默了。
而他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臥槽!她簡直就是小母牛翻筋鬥——一個牛x接一個牛x啊!
這簡直就等於是在現場教學,她講的東西有些太深奧,門外漢的一眾瞪著雙眼睛,不明覺厲,但了解過的人,卻深受啟發,知道這不是無稽之談,而是聵人深醒。
等鄭青為自己的答卷申辯完後,彌苦忍住想笑的衝動,清了清嗓子,問道:「可有改分者?」
一位大匠回過神後,忙應道:「有,鄴國鄭青,得四分。」
「我也要改,鄴國鄭青,得四分。」
這一溜下來的四分,竟再次整齊地達到了統一。
公輸即若雖未笑,卻眸底卻有冰雪融化,雲霏霏而動人兮:「鄴國鄭青,計四分。」
俞滿七絕望地一屁股坐下,看著計分牌上,登頂的鄭青,她僅憑答「絕」類題,分數就已經快追平了他們三人。
可是,她後麵還有不少答卷,哪怕隨便再答對一題,就可以超趕過他們了。
他喃喃道:「我不信,他真的這麼厲害,什麼類型的絕題都會答?」
「我當然不可能全能、全會。」
鄭曲尺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給予了回答。
他們頓時皆一臉期待地看向她。
是吧是吧,她也是人,肯定不能一直這麼超神下去,所以接下來……難道將會是她的低穀期?
可鄭曲尺卻殘忍地補充一句:「我又不傻,挑的肯定都是些我會答的題啊。」
眾人一聽,險些沒腳下打滑,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