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元星麟,薄姬一向寡情薄義的臉上,卻劃過一道心疼之色:「他又犯病了,這兩日你不要去打擾他,讓他好生休息。」
元楚華垂下眼:「兒臣知道了。」
薄姬頓步,偏過頭斜視她一眼:「讓你想辦法嫁給宇文晟,你卻一點用都沒有,如今他死了,卻叫彆的女人撿了個大便宜,倘若她當真懷了宇文晟的孩子,即便那老東西沒有批下婚契,可鄴國律法卻是站在她的那一邊,宇文家那些人再不願意,也都隻能承認她,她這上將軍夫人的身份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眼見薄姬越說氣壓越低,元楚華抿緊唇瓣,立即道:「她沒懷孕……」
「你說什麼?」薄姬猛地看向她。
據薄姬的探子傳來的訊息,因鄭曲尺疑身懷有孕,前去索要宇文晟相關遺產的宇文族人才
無功而返。
「我與她同坐一輛馬車,路上顛簸之處,她神態動作自然,沒有任何防護孕肚的舉止,根本不似不顯胎前三月的不穩期,是以兒臣懷疑,她撒謊了。」元楚華的話有理有據。
薄姬聞言,麵上終於露出了些許歡快的笑意:「當真如此的話,那元星洲也隻不過是找了一個無用的盟友罷了。」
元楚華聞言,其實心底卻有不一樣的想法。
她接觸過鄭曲尺本人,也多少知道一些對方的事情,鄭曲尺這人總給她一種大智若愚的感覺,這種人遠比鋒芒畢露的人更恐怖,她還知道鄭曲尺在蔚垚、王澤邦他們那裡有多重的地位。
她並非「無用」的。
腦中一下轉過無數個念頭,但元楚華最終還是保持著緘默神態,什麼都沒有再說了。
「母後說的是。」
——
百部殿
宮人們送來了好幾套嶄新的服飾,說是宮裡頭給鄭曲尺特意備下的,那琳琅滿目的金銀碧寶加上宮內特製的華美裙裳,足以將一個從鄉下進城的小姑娘迷得七葷八素,迷失自我。
鄭(鄉下進城的小姑娘)曲尺看了一眼後,卻沒有表現出欣喜若狂、或者財迷心竅,她反倒陷入了深沉思慮。
這跟宮人們設想的完全不一樣,宮人們原本隱晦鄙夷看好戲的眼神,這一下卻變成疑惑了起來。
一位大宮女上前,保持著表麵的恭敬,含笑問道:「將軍夫人,怎麼了?」
「這些服飾……」
「嗯?」
「也太醜了吧。」
「……」
仿佛怕她不信,鄭曲尺舉證道:「你看看這一套,還有這一套,這一套,這種紅加黑、黃加綠、紫加紅的配色,我著實欣賞不起來,我還是穿身上這一套吧。」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她們的確是拿了宮中最醜的衣服過來羞辱這鄉下丫頭,但她若敢拒絕,那便等同是落下口實叫她們拿捏。
大宮女一聽,頓時醞釀起情緒,打算起勢了:「將軍夫人可能不知,這些都是王後賞下來的……」
哦,王後賞的啊,那就更不能穿了,鄭曲尺心想,但表麵上她卻驚訝然道:「王後賞的?那我肯定要收下的。」
她走過去,三下二下就將東西拿了過來擺在房中,卻見她們還是站在那裡不動。
「怎麼了?你們還有事嗎?」
她的疑惑是那樣的真誠。
大宮女嘴角一抽:「將軍夫人不換?」
「王後有說一賞下來,我就得馬上更換嗎?」鄭曲尺好奇地問道。
那肯定是沒有的,但這不就是明擺著的意思嗎?
大宮女咬緊後牙糟,正要回話,卻聽到門外一道說不出的陰冷聲音問道:「怎麼了?」
一回頭,卻見是元星洲過來了。
大宮女們都知道元星洲的身份,但礙於鄴王還沒有正式宣布他的身份,她們並沒有行大禮,而是尋常地福了福身。
鄭曲尺率先回話道:「沒事,就是王後見我衣著寒酸,特地派了宮人給我送了幾套夜宴的服飾,我正在跟她們回感謝的話呢。」
她說得是那樣的自然真摯,連宮人們都有些懷疑,她剛才那一番陽奉陰違的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元星洲聽完,目光看向大宮女,那碾碎骨頭般陰鬱冷沉的眸光,卻莫名含了幾分笑意:「王後若有心,不如連本殿的服飾也一並賜下?」
大宮女連忙惶恐道:「不敢,公子的衣物自有大總管那邊安排,既然將軍夫人的東西已送到,那奴婢們便先行告退了。」
等她們都被元星洲給嚇跑了之
後,鄭曲尺就一頭埋進衣服堆裡麵,努力翻看查找起來。
元星洲湊過來:「在找什麼?」
鄭曲尺頭也沒回:「毒針啊,或者衣服上灑沒灑毒粉之類的,還是說這裡麵有稍微一動作,就會滑線破爛,或者……」
元星洲:「……」她是真的將王宮當成了龍潭虎穴。
「她還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害人,她送這些東西來,無非就是為了找你不自在,讓你明白尋常人與王宮之間的差距,想令你望而生畏,畏而生懼,再自慚形穢。」
鄭曲尺動作一滯。
是這樣嗎?
她好像想得有點多,但偏偏卻一件都沒想對過。
要是他跟她一起進入宮鬥劇場,她肯定是隻能活一集的憨妃,而他卻是能夠走到大結局的女乾妃吧。
——
將近酉時,王宮內宮廷宴會正在舉行,宮燈高懸,紅燭搖曳,奢華宮宴上,人數眾多,卻沒有任何嘈雜喧鬨的聲音。
隻因每一位受邀前來的賓客都莊重入座,而宮人們雖然遊梭忙碌著,但他們訓練有素,亂中有序,並沒有給宴會造成淩亂感。
宮中大宴群臣,場麵自是氣派,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衣著得體華麗,但在宮中的人一舉一動都是那樣嚴謹自持,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鄭曲尺跟元星洲不像書中主角一樣姍姍來遲,他們倆早早就入席落座了,位置不上不下,不前不後,元星洲的作派十分貴族,坐在她身邊與周圍環境毫無違和感,就好像他天生就是這種場合內的王者,熟稔入骨。
但她卻不行,她目不暇接,隻覺得王宮夜宴內樣樣事物都十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