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真相大白(四)(2 / 2)

他的到來如同一場心照不宣的事情,春、秋、夏、冬隻掃過一眼,便伏身跪地於兩邊,直到聽了令,便不敢耽擱快速去打來熱水,送來抹帕。

元星洲拔掉了她鼻子上的綿團,又將她冰冷的一雙手浸泡進溫熱水當中,取過一旁掛架上的布帕一點一點地抹著她的指縫間。

或許是沒伺候過人,他的力道時重時輕,鄭曲尺知道自己身上臭,手上剛還摸過死人,一般人估計都認為晦氣,更何況是他這種位高權重之人,更不應該替她做這些事情。

“你放開我,我自己來。”

“都摸過他哪?”元星洲冷不丁地問道。

鄭曲尺自然不會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她道:“這麼晚了,世子你怎麼會來上將軍府?”

她越不回答,元星洲卻越執著於這件事上:“你膽子夠大啊,死人的身你也敢碰,死人的衣袍你也敢隨便去剝。”

聽他一口一個“死人”,就仿佛那人無足輕重一般。

“你覺得不應該?”她語氣刹時間有些冷。

鄭曲尺道:“付榮也覺得不應該,可是,這明明是一件應該的事啊。”

元星洲在水中攥緊她的手,突然逼近鄭曲尺麵目:“鄭曲尺,你是不是忘了孤與你說過的話了?你將會是孤未來的王後,你覺得孤會任由你再去隨便碰彆的男人的身體嗎?”

鄭曲尺與他對著看,目光不偏不移:“那不是彆的男人。”

“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他,想要與他和離後徹底逃離他的身邊嗎?現在他死了,你不該覺得解脫了嗎?”元星洲問她。

“解脫?”鄭曲尺恍惚了一瞬,然後回過神後,平靜道:“我不討厭他,從來都沒有過,我一直想遠離他,隻是……隻是因為害怕。”

到這一刻,她終於誠實麵對了自己的內心,倘若宇文晟不是鄴國的上將軍,不是活閻羅,而隻是她的夫君“柳風眠”,一個白麵書生,一個柔弱不能自理的瞎眼軍師,她這一生或許將與他白首不相離。

她對他,不是沒有動過心,有一見鐘情,也有日久生情,當然其中多少有一點夫妻責任的情份在。

元星洲問她:“害怕什麼?”

“害怕什麼?具體我也形容不出來,隻是我跟他之間的差距太大了,這種差距並不是成了親就能夠消弭的,當然……”她對元星洲道:“你也一樣。”

一樣什麼?

一樣的不可能嗎?

啪——

水盆摔落在了地麵,濺起的熱水浸濕了他們的鞋與下擺,熱意剛沾染上,便被一股夜間的涼風吹散開來,餘下的隻剩粘黏皮膚的冰冷之感。

元星洲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但他眼眸內猩紅嗜虐的詭豔之色卻越熾越盛,意自焚亦灼人。

他問道:“什麼差距?你一直覺得自己在這世上,飄零無依,無權無勢,擔心會受人欺辱,可現在你什麼都有了,錢,有鄴國南邊最大富商章淇楠與蘇田替你解決後顧之憂,往後你何愁無家產養家?”

“權勢,你身為上將軍夫人,宇文晟名下所有兵力、財力與人脈,甚至還有三軍金印皆在你手中,隻要你運用得當,哪怕是你想要整個鄴國都能夠辦得到。”

“而你想要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孤也將鄴國掌管一切手工業的將作監交由你調派,你出入自由,有忠心的下屬,兄妹、友人皆在身旁照應,眼下,可謂是樣樣皆如你所願,你到底還在怕什麼?”

他激烈質問的話,叫鄭曲尺一下就狠狠怔住了,不為他知曉所有事,而在於他竟知道她在害怕什麼。

沒錯,她與宇文晟的身份地位相差懸殊,而她隻是一名身世複雜的農女,無依無靠,她害怕她與虎共寢,終被虎噬,她也擔心自己身無旁物,連累親友,最後卻連退路都沒有了。

她更害怕進入高門大院,會失去自我,失去自由,變成一名隻懂侍弄花草、養兒育女的庸碌婦人,不能再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總之,她害怕很多事情,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去主動解決橫亙在她與宇文晟之間的這些問題,或許是因為她對宇文晟從頭到尾都隻是一種淺薄的喜歡,而並非是那種非他不可的深愛吧。

可到現在經由元星洲一一點出,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先前所有的顧慮跟害怕之事,如今好像都在無形之中消失了。

她張嘴了幾次,最後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鄭曲尺,捫心自問,假如宇文晟還活著,這一次,你會安心留在他的身邊嗎?”元星洲追窮不舍再問。

這個問題實屬無解,假如他還活著,那靈堂內那一具屍體是哪來的,她親眼看見重傷墜入河中的人又是誰?既然活著,為何人人都說他死了?

倘如一切都是假的……那什麼才是真的?

這個問題,鄭曲尺依舊回答不出來。

她蹲下來,撿起地上的水盆,有意轉移了話題:“世子對上將軍府竟如此熟悉,好似不像是今日初次造訪,連我今晚剛被安排上的臥室都能夠知曉?”(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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