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和撇撇嘴,怪模怪樣道,“咱們家的兒郎沒人嫁,他家的女兒無人敢娶,六哥老大不小了,定遠侯家有個小姐正是議親的年歲,這不就三天兩頭請各家夫人去做客吃茶看戲麼。”
聞言,秦朔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秦家是鎮北候府,和定遠候府情況相仿,都是祖上隨了先帝打天下從龍之功封了公侯,蔭庇三代。
後來天下平定,先帝賓天,明德帝繼位,便開始安定團結、修生養息,一係列減省租賦、減輕徭役的安民政策之下,整個大鳳朝走出了戰爭的陰影,人口暴漲、文化繁榮、經濟發達。
如此太平盛世,什麼鎮北侯、什麼定遠候都成了秋風裡的羅扇,宛若年老色衰被遺忘深宮的妃嬪。不,或許比那些冷宮妃嬪們還要下場淒慘,隻怕會飛鳥儘,良弓藏。
如今的鎮北侯府雖然頂著侯府的名頭,但是也將將能威懾糊弄平頭小百姓罷了。在朝堂之上,除了幾家如同定遠侯府一般的武侯舊臣,旁的文官、新臣是不敢沾鎮遠侯府的邊兒的。
秦家老六秦楠如今已經二十歲了,彆人家這個年紀,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可是秦家老六在這上京城竟然說不上一門合意的親事——所有人都覺得秦家這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聖上早晚是要收拾了秦家。這個時候把自己姑娘嫁入秦家就是老壽星吃□□——找死。
定遠候府同樣麵對如此困境,他家的四小姐今年便是及笄之年,也被上京城的婚姻市場給拒之門外了。
“秦、楊兩家...不合適。”秦朔悶悶道。
“嗬。”秦清和冷笑一聲,“難道就小九你長了腦子,旁人都沒長腦子麼!”鎮遠侯府駐守北疆,定遠候府則在西南,一旦兩家結為姻親,大鳳皇宮裡的那位估計會連夜舉起屠刀。
“母親知曉這裡頭的關鍵,不過去和定遠侯夫人說說話解悶而已。”說到這兒,秦清和煩躁地揮揮手,像是要趕走晦氣似的,嘟囔道,“大清早的說這些個乾甚,沒得壞了心情。我秦家向來忠君愛國,問心無愧,隨那些個魑魅魍魎去嚼舌根吧!”
說完便催促著秦朔趕緊換衣出門耍,“你怎這樣多的怪癖,自己不會穿衣,又不肯丫頭小子們上手。”
秦朔隻和衣服係帶做鬥爭,並不理會八姐的抱怨吐槽。作為上輩子長在國旗下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秦朔著實無法適應如今的封建腐敗階級的某些生活習慣。就說那些伺候的丫鬟小子們吧,都是八九歲的小孩子,秦朔哪裡肯那些小孩兒服侍自己,這不僅僅是童工,還是虐童!
“我這不是穿得挺好的。”秦朔理了理衣袖,在亮麵黑曜石穿衣鏡前轉了個圈,欣賞了一番自己的“美貌”——這輩子的皮相不錯,十一歲的小少年無需美服華冠,端是個秀麗人物,真真是麵如美玉,目似明星。
一定是睡眠充足的緣故,才能長得這般好。秦朔一邊打量著鏡中的自己,一邊心裡誹謗著上輩子的雞血求學生涯——早五晚十嚴重缺覺的日子,就算是天生麗質也亮麗不起來,麻袋一般的校服一套,鳳凰也變野雞。
“行啦,行啦,我家小九是上京第一俊!彆臭美了,快走!”秦清和耐不住性子,拉著秦朔像一陣風一般跑了出去,徒留一院子的丫鬟小子跳腳著急。
一個丫鬟喊,“哎哎哎!小九爺,且先喝碗溫羊乳暖暖身子吧!”
一個小子喊,“小九爺,您的錢褡褳沒帶呢!”
一個老媽媽喊,“石頭,記得給小九爺帶上那件連帽披風,這身子還沒好利索哩,經不得風。”
秦朔被八姐拉著停不下來腳步,隻扭頭衝一院子的丫鬟小子揚聲交代,“秋桂放心,我去飯館吃早食!石頭你取上兩貫錢,喊上彪叔他們一道來!”彪叔是秦九的護衛,是軍隊裡退下來的,雖然瞎了一隻眼,但是身手了得。
“你待這些丫頭小子倒是親和。”在秦清和眼中,自己這個九弟上輩子肯定是個慈悲的大和尚,這輩子才和善心軟得一塌糊塗。
秦朔隻乾笑兩聲,也不為自己辯解。
小廝、護院們速度飛快,不多時便備齊了出門的東西,拉著馬車等在了角門外,秦朔像被放風箏一般被自家八姐拉進了馬車裡。
馬蹄兒嘀嗒,圓頂榆木馬車搖搖晃晃駛出了高門大戶林立的將軍街,載著秦家姐弟二人朝著東市而去,那裡是上京城最最繁華的商業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