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你忠叔他們早就把這兒裡外整了一遍了,這會兒都在外頭守著呢。”秦老爺的警覺性從來都不低。
秦朔沾沾糖粉嘗了嘗,是幼年記憶中那種老紅糖的滋味,然後便將糖粉重新包裹起來,非常小心道,“還是等回家再說吧。”關乎整個秦家的命運,容不得絲毫馬虎。
收拾妥當,秦朔依舊不放心,想了想,又打開馬糞紙包,將糖粉倒進了茶碗裡,又將溶解了糖粉的茶水倒進了屋內的植物盆栽中。末了又用茶水將茶碗反複衝洗多遍,直到茶碗裡再也嘗不出一絲甜味兒,才作罷了。
秦老爺瞧著小幺兒謹慎小心的模樣,心中既驕傲,又心酸,一肚子的話想說,終究隻道,“時辰不早了,我肚子也不餓,今夜咱爺兩個一起睡吧。”
“行,一起睡。”秦朔點頭,又勸道,“泡湯很消耗精力的,泡完了還是進食些好,小心頭暈。”
“行,為父都聽你的。”在秦老爺眼中,自家幺兒真是天底下最貼心、最孝順的孩兒了。
父子二人用了晚膳,待頭發散乾,便換了睡衣安寢了。頭剛剛沾到枕頭,秦老爺眼睛一閉,沒多久便打起了呼嚕。那呼嚕宛若如擂鼓般震天響,直把秦朔些許的困意都震沒了。
側著身子,秦朔睜眼瞧著近在眼前的秦老爺,瞧著對方仰著頭、嘴巴微張的模樣,便忍不住伸出手將對方的嘴巴捏捏閉合起來,心道,張嘴呼吸可對身體不好。
不過須臾,秦老爺被關上的嘴巴邊如河蚌一般又悄悄打開了。秦朔再伸手去關,這次秦老爺直接一個咕嚕轉身,將後腦勺對著秦朔。
眼看著阿爹花白了頭發的後腦勺,秦朔心底一片柔軟。原來這就是父親,會傾儘全力為子女謀算未來的父親。上一輩子的種種疑惑、萬千遺憾,終於在這一輩子得以明了、得以圓滿。
原以為會一夜失眠,卻沒想,富有節奏感的呼嚕聲中,秦朔竟然慢慢放空了思緒,一夜好眠,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秦朔是在秦老爺中氣十足的怒吼聲中醒來的。迷瞪著睜開眼,秦朔便聽見他爹在屋外,一時大罵逆子,一時要杖打孽畜。
而他哥也不甘示弱,聲音勢必要蓋過秦老爺一般,大喊大叫著,“我喝個酒怎麼了?我夜不歸宿怎麼了?我又不是奶娘,秦朔那小子也不是沒斷奶,我帶他出門耍已是給麵子了,難不成還要我給他喂奶哄睡不成?”
“孽障!孽障!那是你小弟弟!我如今還活著呢,你就容怪不得他了,待我死了,你豈不是要趕你弟弟出門?!”秦老爺怒火中燒。
“爹。”秦楠玩世不恭地無所謂道,“爹,你的寶貝小九可是有爵位在身的,縣男呢,誰能把他怎麼著啊。待您百年了,說不得我這個哥哥還得仰仗他過日子呢!”
“你!你!”秦老爺氣結。
裡屋的秦朔立馬大感不妙,瞌睡蟲全飛了,刷一下起身,連鞋也不及趿拉上,光著腳丫子便跑到屋外,一眼便看見他哥和他爹劍拔弩張的模樣。
“爹啊,你這心都偏到咯吱窩去了啊!”秦楠丟了個大大的白眼,長袖一甩,瞧也不瞧自家老子,身子一扭,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身影便就離開了。徒留一地吃瓜群眾,以及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的秦老爺。
“爹!爹!”秦朔趕忙上前扶住他爹,深怕他爹被氣得厥過去。
“孽障!孽障!”秦老爺顫抖著手指向秦楠消失的方向,目眥欲裂,高喝道,“孽子,你今日走了,就不要回來了!我秦穀兒子多得很,也不缺你這一個。”
秦朔完全是一頭霧水,不知他爹和六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隻一覺醒來,怎生就吵到斷絕父子關係的境地。
秦朔連忙勸住他爹,莫要一時衝動說了傷情分的話,事後冷靜下來後悔就完了。
“小九。不!以後你就是小八了,我就當隻生了八個,沒那個孽障!”秦老爺卻似鐵了心,根本不聽勸。
秦朔,如今的秦小八,一頭霧水,完全不知父兄之間發生了什麼。自己是失憶了,還是穿越了?這都什麼事兒啊?!說好的父慈子孝呢?說好的要把孩兒們都安置妥當呢?
溫泉山莊,秦家父子反目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飛速傳播開來。等到秦朔一行人架著馬車返回上京城時,“鎮北侯府,上不慈,下不孝,家門不幸”的消息已然傳遍了大街小巷,成為了上京城的又一熱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