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說得坦誠,關月卻不信了。人就是這種奇怪的動物,一旦對方過於直白坦誠,自己便會疑神疑鬼起來。
就這樣路上走了大約二十多天,在孩子們的歡呼聲中,車隊終於抵達了定西城。
就在秦朔以為自己要費上一番口舌才能將這樣一大隊人馬帶進城時,關月卻策馬上前,和守城的小兵耳語了幾句,又遞上一袋子鼓鼓囊囊的錢袋,守城小兵便開閘放行了。一通操作看得秦朔目瞪口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定西城也是邊城吧?!”秦朔不可思議。作為邊關要城,守備如此鬆懈真的可以?自己這近一百號人的隊伍說放進就放進了?!真不怕是敵人放進的間諜,來個裡應外合?
“不然你以為我們總部為什麼放在定西城?”關月道,“定西城雖是邊城,但是土地比北疆還要貧瘠,外族都瞧不上,自大鳳立國以來少有戰役。”
“且定西城是定遠侯的管轄,那楊家人自上而下都一個樣,就是死認錢,隻要錢給到位了,一切都好說。”種種因素之下,本該守備森嚴的邊關要城反而成為了一座“自由”之城。
進城後,秦朔更是進一步體會到了這種“自由”——竟然還有明晃晃的異族在集市上做生意!
“那是個北戎人吧!”秦朔目瞪口呆,疑心是不是自己太落伍了。
“進了定西城就是定西人。”關月瞧著秦朔傻愣的模樣,心中竊笑。
“皇帝知道定西城的情況嗎?”秦朔真的很好奇。
“當然不知道!”關月道。
“二皇子不是來巡邊了嗎?”
“他看到的都是底下人想給他看見的。”
秦朔無語,想起朔州城的各種嚴防死守,嚴禁鐵鹽進草原。現在看看這定西城的情形,人家草原哪裡要走私鐵鹽啊!直接到定西城來進貨!
想起死在戰場上的戰士們,秦朔咬牙,“朝中就沒人知曉此事嗎?!”他們秦家兒郎們用血肉築起防線抵禦北戎野人,結果大後方卻直接開這樣大的漏子?!
關月聳聳肩,“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但是麼,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官官相護唄。”
“大家都愛定西城。”關月扭頭看向秦朔,說道,“你知道麼,定西城是不向農民征稅的。”
“什麼?!”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關月所吸引。
“在定西城,隻有商稅,而無田地稅,農民們隻需要交地租就行了。”說著,關月狡黠一笑,“所以啊,你彆看不上這定西城,覺得沒規矩,這定西城的百姓說不定是整個大鳳朝最幸福快活的百姓嘍。”
秦朔放眼看去,眼前這熱鬨不輸上京城的集市,看著路人們那一張張笑臉,腦中浮現的卻是那個血色浸染的北疆草原——這也太荒唐了!前方戰士流血送命,後方卻打開國門和敵人相親相愛!
”你們一直都知道這個情況?”秦朔定定看向關月。定西城這麼重要的情報信息,濟世教卻沒有提醒自己。
“沒辦法啊,要是沒有這定西城,咱們濟世教還真不知該去哪兒安家落戶了。”關月揚聲笑道。
“或許,定西城發展到如今這般繁華,其中少不得貴教的指點幫助吧。”秦朔大膽猜測,看到關月因為自己的話而臉色一僵,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這濟世教根本不顧大鳳朝死活,他們甚至恨不得天下大亂,大鳳朝國滅,好教他們有機可乘。他們嘴上說著為天下百姓計,但是更重要的還是實現自己的教義理想,至於這一過程中會死多少人,他們會不知道嗎?他們不在乎而已。
秦朔壓製住心中的翻江倒海,此時還不是翻臉的時候,自己如今可在人家的地盤上!
“貴教好本事。”秦朔笑道,“定西城原出名的窮困,竟然能發展成如今這等繁華昌盛的模樣,百姓們更是安居樂業,文先生好本事!”
關月聞言也不隱瞞了,說道,“先生有濟世神通,可歎無處施展,隻一個小小定西城,哪裡夠先生施展拳腳的呢。”
秦朔不禁心想,自己或許不是第一個被濟世教找上的,定遠侯府可能早就被盯上了,這定西城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秦朔腦子幾乎都能推演想象出當時的情形——定遠侯府為新帝忌憚,朝堂不得誌,日子還拮據,濟世教便在此時出現了。作為智囊團一般的存在,為定遠侯府出謀劃策,先是廣開商路,再是提出商業稅,廢除農業稅。定遠侯府既得了實惠,又賺了名聲,多美啊!
秦朔承認,定西城的確經營得不錯,商業繁盛,人民幸福。可是!他們的繁盛與幸福吸得是北疆百姓的血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