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約的內容是早就擬定好的,如今隻不過是個儀式,雙方在盟約書上蓋印簽字罷了。
在盟書上蓋上自己的簽章,簽章離紙的那一刻,秦清和知道,自己手中的這枚印章自今日之後便要束之高閣,再無用武之途了。自此世間再無帝皇。
“怎麼能叫做沒有帝皇呢,凰國皇室的一應稱謂都是保留的。”江則初笑著將印章收好,心情大好,她知曉自己今日簽署下的這份盟書必將被載入史冊,用九爺的話來說——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為,日後是會被載入史書,成為考試考點的!自己不僅是華國的第一位女首相,在位期間更是完成了華國大一統,這是多麼了不得的功勳!
“可是,凰國皇室就剩下我一人了啊。”秦清和苦笑。自己的兒子、女兒、孫子、外孫女全都死在了內亂——不是死於亂臣賊子之手,而是因為他們就是亂臣賊子本身。
秦清和沒有想到自己苦心孤詣建起的皇朝會一世而亡,還是亡在了自己兒女的手中。不,不是亡於他們,而是亡在自己的手裡!
當初秦清和攻陷下江南後便以上京和江南兩塊地界立國,國號為凰,自己則登基為女帝。在位期間,她勤勉政務,推行各類新策,積極提高女子待遇,同時還和鄰國保持親密互通,從鄰國引進良種,學習先進科技。
總之,秦清和這個女帝做得還算不錯,可與鄰國的秦朔相比,她似乎又缺了幾分運氣。
上京、江南兩地雖說富碩,可是與富碩相對應的是權貴雲集、世家林立。秦清和光是和這些古板勢力做鬥爭就消耗了無數精力,遠不可能像秦朔那般“一個聲音喊到底”,一個新政策下去,自北往南都得按著腦袋去執行。
可是即便如此,凰國最後的消亡卻不是因為新舊勢力的內耗鬥爭,而是亡在了秦家人自己的手中,亡於皇位爭奪。
女帝秦清和與前朝皇帝共育有兩子,兄長名嗣,幼妹名祚。光是一個“祚”字就能展現秦清和對這個女兒飽含的期望。在秦清和的內心深處,隻有傳女不傳男才能保證真正的血脈正統。
可惜,被命名為“祚”的皇女達成不了秦清和的期望。小秦祚自幼便是個可愛乖巧的孩子,可惜隨著年歲的增長,她逐漸展現出了不為秦清和所接受的一麵——不愛權術,獨愛胭脂水粉、華服美器。
這些尋常女兒家的愛好落在女帝秦清和的眼中全成了不成器——我費儘心思打下江山,苦心孤詣提高女子地位,你卻不思進取,沉迷玩樂!我們女子隻有更強、更狠才能在世間立足,你怎麼可以耽於這種低級的愛好呢!
“母皇,女兒真的不行!”秦祚無數次含淚向母親祈求,“我就是不喜歡,就是做不到啊!”
“為什麼不可以是哥哥?明明哥哥很厲害的,無論是功課還是問策,哥哥都比我優秀的啊!”
“母皇,你不是說男女平等嗎?那為什麼哥哥不可以?”
秦清和當然不屬意秦嗣為自己的繼承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秦清和也無法信任。自己費了多少的力氣才為女子掙得一絲生存空間,倘若繼任者是個男子,那麼一切努力都很可能付諸東流。隻有女子才能真心實意的幫助女子!
“那就選舉啊!華國不就是那樣麼!”秦祚隻覺母親就像一隻母蜘蛛,她張開了一張巨大的網,將所有人都掌控在其中,蛛絲纏繞著令人窒息。
“蠢貨!華國可以!我們不可以!”一旦在凰國搞選舉,那些舊日權貴就會如同野獸一般將秦清和、秦家撕咬粉碎。
母與子之間的分歧、隔閡為數年後的凰國內亂埋下了禍根。隻能說,秦嗣、秦祚不虧都是老秦家的種,身體就繼承了老秦家的反骨——越不讓做什麼,就越要做什麼。
秦祚反了,因為不想做皇帝。
秦祚聯合自己的哥哥反了自己的女帝母親,約定成事之後,秦嗣做個好皇帝,秦祚則和自己心愛的少年郎們去闖蕩江湖、浪跡天涯。
隻可惜,無論是秦嗣還是秦祚,他們都不知道他們母親手中真的底牌是什麼。
“小九說過,隻要我點頭,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帶我離開上京城。”盟約簽下的一刻,秦清和隻覺大夢初醒,“倘若當年我與小九一同離京,倘若......”
可惜人生沒有倘若,人生的每一個選擇都會令下一個選擇接踵而至。在一個又一個的選擇中,我們總會和曾經最親密之人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