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折月心中思緒萬千,如果赫連決和他並沒有血緣關係,那麼他又有什麼理由讓狗爹對自己付出親情?沒有血緣的牽絆,謝折月連親情都不好奢求。
沒有人會願意對不是自己的孩子倍加寵愛,這是謝折月在沈家就明白的道理。如果自己不是狗爹的孩子,那麼狗爹對他的愧疚和親情會不會在一瞬間全部收回?
謝折月覺得赫連決是做的出這種事的,畢竟他是最冷酷無情的帝王,當發現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孩子,說不定那些愧疚會瞬間化作怒火將他燒為灰燼。
這樣想著,謝折月的手指不由微微顫抖,但是他又突然想到了什麼。
不對,如果他不是狗爹親生的,那麼皇姐呢?和他一母同胞皇姐也不是嗎?而且母妃膽小慎微,混淆皇室血脈這種事情她根本不可能去做。
而且,狗爹在自己死後還想把他追封為皇帝,雖然後來沒成功,但是自己的陵墓也是帝王規格的陵墓,可見死後的哀榮極盛。
如果自己真的不是狗爹的孩子,他還能給自己修這麼好的陵墓,這裡麵一定是有什麼緣由的。
第一種就是赫連家留下的典籍是曾經的敵人汙蔑自己,第二種就是自己真的不是狗爹的孩子,並且還是狗爹幫他隱瞞了身份,不然沒理由十八年的時間不被人發現自己不是皇子這件事。
赫連瀛舟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謝折月的神情,發現他的手指蜷縮了幾分,這是謝折月緊張的表現,接著赫連決看著謝折月的神情逐漸從緊張變成了平靜。
在緊張什麼呢?赫連瀛舟忍不住開始思考,赫連折月不是周武帝親子這件事很重要?
赫連瀛舟覺得自己敏銳地抓到了什麼,但是又不太確定自己的感覺正不正確。
而謝折月則是鎮定了下來,即便是赫連家的古籍也不一定是真的,畢竟不是正史。
於是,謝折月用震驚的語氣道:“赫連折月怎麼可能不是周武帝的孩子?”
其實,謝折月更想說,就狗爹那個狗模樣知道有人混淆皇室血脈還不得直接誅彆人九族,怎麼可能白養他十八年。
而赫連瀛舟看著麵露震驚的謝折月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謝折月的麵頰,心道剛才露出的神色可不是震驚。
“家中典籍確實是這麼記載的。”赫連瀛舟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謝折月的神色。
“是誰寫的呢?”謝折月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道,“隨意質疑皇子血脈在當時是重罪吧。”
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套出來誰說他不是狗爹的孩子,如果是以前政敵說的,那麼他當做汙蔑,如果是可信度很高的人說的,謝折月就隻能親自去詢問狗爹真相了。
“我是在周武帝大皇子赫連折華的手劄上看見的。”赫連瀛舟如此道。
謝折月聞言心不由緊了緊,他可能需要親自去問問狗爹了。
“原話是什麼?”謝折月繼續開口問道。
隻見赫連瀛舟回憶了一下複述道:“吾七弟不肖父,不類母。”
謝折月聞言沉默了一下,上一世的長相和這一世差不多,沒有赫連家的長相特征,甚至和母妃都沒有多像,他的皇姐倒是長得像母妃,他以為這是異卵雙胞胎的緣故,難道自己還有可能不是母
妃的孩子嗎?
接著赫連瀛舟又道:“吾甚疑之,嘗問君父七弟身世,君父緘口不言。”
“七弟戰死沙場,君父哀慟萬分欲追封七弟為帝,群臣勸阻,未能改其誌。”
謝折月很清楚赫連決是一個很專權的人,他想做的便沒有做不到的,這個時候群臣勸阻都沒有改變他想要追封自己為皇帝的想法,恐怕是因為後麵有了變故。
“是不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麼?”謝折月開口向赫連瀛舟問道。
赫連瀛舟聞言深深地看了謝折月一眼,謝折月口中的“他”有些值得推敲。
“沒錯,後來太師入宮,對周武帝說,異姓者為王即可,如何能追封為帝。若周武帝一意孤行,他便撞死在大殿之中,讓天下人都知曉廣陵王非皇室血脈。”赫連瀛舟說完了大皇子赫連折華的手劄內容。
正史上是沒有這一段的內容,隻記載了太師入宮勸說,卻沒有順具體的內容。
因為手劄的主人是赫連折華,所以裡麵的內容十分具有可信度,當然這也不排除是後人偽造的。所以,謝折月必須要去向赫連決問一個真相了。
謝折月聽完赫連瀛舟的複述,覺得自己今晚可能是睡不著了。
於是,謝折月躺在床上看著頭上繁複的天花板道:“沒想到曆史居然是這樣。”
隻見赫連瀛舟看著謝折月道:“赫連折月是不是周武帝的孩子有那麼重要?”
謝折月說不出話來,如果他不是赫連決的孩子,他就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赫連決對他的愧疚和父愛。
“無論事實如何,史書上會永遠記著赫連折月是大周的戰神,是周武帝的愛子。”赫連瀛舟開口輕聲道,“你不用糾結這些。”
謝折月看著赫連瀛舟想說謝謝你安慰我,但是這件事他必須弄清楚。
“我們睡覺吧。”謝折月看了一下電腦的時間,“劇本明天再看。”
赫連瀛舟看著謝折月沒有揭穿謝折月而是幫著謝折月關了臥室的燈,然後將謝折月攬在懷裡道:“睡吧,無論如何,我永遠都會在你的身邊。”
“嗯。”謝折月應了一聲。
隨後,赫連瀛舟身上的長者氣息將謝折月漸漸安撫入睡,赫連瀛舟見此也閉上了眼睛略微鬆開了謝折月一些,讓謝折月到時候更好從自己的懷裡出去。
淩晨兩點,一直沒有睡著的謝折月睜開了眼睛。
窗外柔柔的月光灑落在赫連瀛舟的臉上,襯得他俊美出塵,謝折月看了一會兒後才從赫連瀛舟的懷裡躡手躡腳出來,隨後身體猶如貓兒一般輕巧地落在了地毯上。
成功落地之後,謝折月忍不住勾起嘴角,以前的基本功還在,就這水平夜探敵營也不在話下。
這樣想著,謝折月在夜色中寂靜無聲地離開了房間,開門關門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但是,當臥室的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赫連瀛舟睜開了眼睛。
他可以選擇跟上去看謝折月究竟想做什麼,但是他最終選擇了閉上了眼睛。
如果謝折月真的將他當□□人家人朋友,那麼這些事一定會和他說。
隻見兒童房中躺著睡得正香的赫連決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床邊有人盯著他睡覺,於是他立刻睜眼坐了起來準備
動手。
然而燈卻是突然被打開,床邊盯著他的人正是謝折月。
“你大晚上不睡覺跑到我房間乾嘛?”赫連決在看見是謝折月後鬆了一口氣,嚇得他以為有刺客要來行刺他。
隨後,赫連決又猛地反應過來道:“你該不會是大晚上的跑過來讓我用英語回答你小美人魚的故事講的是啥吧。”
瞬間,赫連決覺得謝折月過分到有些滅絕人性了。半夜淩晨兩點叫你起床答題,這樣的事不過分嗎?
隻見謝折月看了看赫連決神情中透露出一種憂鬱,這讓赫連決心裡不由一慌。
他連忙道:“好啦好啦,我會好好學五國外語的,你不要這樣了。”
赫連決順毛擼,然而謝折月的神情卻越發讓他看不懂,就在赫連決覺得有事要發生的時候,他聽見謝折月開口問道:“我是不是不是你和母妃的孩子?”
話音落下,赫連決的神情呆滯了一下,他苦心瞞了這麼多年的事究竟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而謝折月在看見赫連決臉上的神情後,他的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原來真的不是啊……”謝折月輕聲呢喃道。
兒童房裡的燈光很暖,但是落在謝折月的身上卻是帶著些微的冷意,赫連決覺得他家小七在哭。
“誰說的?你怎麼不是我的孩子?”赫連決暴怒,他恨不得當場把在謝折月麵前亂說話的人拖出來打一頓。
隻見謝折月看著赫連決道:“是大皇兄留下的手劄裡寫的。”
赫連決聞言瞪大了眼睛,他瞞過了所有人,卻踏馬敗在了大兒子的日記裡。這狗東西怎麼這麼實誠?什麼都往日記裡寫?靠,寫在日記裡的東西那還叫秘密嗎?
還有這狗玩意兒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侍疾的時候偷聽了他和太師的話?
一想到這個可能,赫連決就恨不得穿回去掐死自家大兒子。
“我真的不是你的孩子嗎?”謝折月看著赫連決的動作表情開口問道。
赫連決抬頭看著謝折月伸出手道:“小七,過來。”
此刻,幼童的身體和高大威武的帝王逐漸重合,他伸出手放在謝折月的頭上道:“朕說你是朕的孩子,就沒人可以否認你的身份,也沒人能夠欺負你。”
謝折月跪坐在地上怔愣地看著站在床上的赫連決,不知為何,他的眼睛有幾分酸澀。
就在那一瞬間,謝折月所有的不安與憂懼都消失殆儘。雖然他並不是狗爹的親生孩子,但是狗爹的愧疚和父愛依舊是給他的,他所渴望的親情並沒有因此徹底崩塌毀滅。
說完,赫連決就連忙伸出小手手幫謝折月擦眼淚。
“你彆哭呀!”赫連決手忙腳亂地道,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小七哭。
小七小的時候就不愛哭,特彆好養活,長大一點後就更省心了,他最喜歡逗小七,因為從來都不哭。後來他成為皇帝,與孩子們漸行漸遠,小七更是因為太過懂事被他遺忘,直到小七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悔恨。
他把謝家交給自己的孩子弄丟了,讓最乖巧的小七永遠地躺在了冰冷棺槨裡。
“那我的身世是什麼呢?”謝折月看著赫連決開口問道。
赫連決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開口道:“你是謝家遺孤。”
“為了保護你,我把你從你母親的懷裡抱走,將你交給了你的母妃,她臨近生產,正好可以謊稱誕下了雙胞胎。”
“我登基之後便洗刷了謝家的冤屈,但是你的身份也不能隨意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