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衛風在小山洞中興致勃勃地收拾著明天要帶的東西。
他從來沒和這麼多同窗的師兄弟一起出門遊玩過,在拜江顧為師之前,幾乎沒人願意和他來往,稱得上朋友的隻有一個玄之衍,再然後便是那些師姐師妹,大多也是花許多靈石便沒了下文,但這一切都在拜江顧為師之後改變了,他不僅交到了許多新朋友,連透春峰教課的長老都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儘管他從前並不在意這些,但他還是喜歡熱鬨的,和諧又正常的學習環境讓那些書冊都變得沒那麼枯燥了。
“師父,玄之衍他們說要下山要帶師門的令牌,咱們清平峰好像沒有令牌。”衛風往自己的儲物袋中塞了一大把上品靈石,“正好我在攏雲城認識個雕刻的工匠,要不讓他給咱們設計一個?”
“隨你。”江顧對這些並不怎麼感興趣。
“好!”衛風又往儲物袋中抓了把靈石,“師父,我看你天天隻穿這一身衣裳,我正好去雲裳閣給你做幾件,師父你的劍還是要配個劍穗,我看彆的長老都有,你的護腕磨破了都沒換……還有咱們山洞太空曠了,我前些日子定製了個屏風和兩套桌椅,師父你不喜歡床咱們放張軟榻也行,師父你覺得怎麼樣?”
江顧隻覺得他嘰嘰喳喳煩人得很,半個字都沒聽進耳朵裡,敷衍地應道:“隨你。”
見他沒拒絕,衛風很是開心,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絮絮叨叨,他師父大概是一個人習慣了,生活堪稱枯燥簡陋,連自己的佩劍都不怎麼打理,那柄上品劍鞘發揮的最大作用就是抽他,衛風悄悄蹲到他身邊拽了拽他的袖子。
江顧麵無表情地睜開眼睛,“又乾什麼?”
“師父,你的劍鞘要不要鑲塊玉?”衛風笑得乖巧,“我峰上有塊上好的藍玉,價值連城,正配這把寶劍。”
最好鑲上之後師父就不舍得用這劍鞘抽他了。
這玩意兒抽人是真他娘的疼。
江顧不耐煩地將劍鞘扔給他。
衛風抱著天天把自己抽得死去活來的罪魁禍首笑得狡黠,“好嘞師父。”
衛風從前在清平峰幾十個人伺候他一個,活得甚是精致,就算搬來了清平峰也不委屈自己,什麼都揀好的用,將他那個簡陋的小山洞裝扮地舒適奢靡,還將洞頂鑲嵌滿了夜明珠,每每他在洞中打坐,璀璨的光線便籠罩下來,活像功德圓滿即將原地飛升。
江顧多看一下都眼疼。
“師父,我自從修煉之後就很少犯困了,是不是因為我在識海中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衛風進到自己的小山洞將劍鞘放好,心中沾沾自喜,明天早晨終於不用挨抽了,肯定也不用再練劍,雖然知道師父是為自己好,但能休息一天也不錯。
“並非是休息,隻是另一種意義上補充精力,你可以偶爾放鬆下來睡——”江顧還沒說完,就聽見了一陣細小的鼾聲。
他轉過頭去,就看見衛風趴在藤席上以一個神奇的姿勢睡了過去,甚至右手還卡在縫隙裡準備掏什麼東西。
江顧果斷移開了目光。
真是……蠢得花樣百出。
翌日清晨,衛風果真如江顧所料,睡得天昏地暗根本沒能按時起床。
玄之衍和柳獻在山下用傳音符喊了他許久,最後不得不壯著膽子上了山。
兩個人在山洞外規規矩矩行了個弟子禮,“江長老,我們和衛風約好了今日一起下山。”
站在洞口的江顧點了點頭,負在身後的手彈了點靈力,正中衛風腦門。
“啊怎麼了!?”衛風一骨碌爬起來,驚惶地看著周圍,眼睛還沒睜開就去摸劍,“師父我這就去練劍!”
“……”江顧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今日不是要下山嗎?”
“哦,對——”衛風一拍腦門,看見洞外的玄之衍和柳獻臉上一喜,手忙腳亂地換了套衣服,抓了床頭上塞得滿滿當當的儲物袋,跑到一半又折返回來從縫隙裡拿了個小盒子,嘴裡還咬著根發帶著急忙慌地跳上了個飛劍,大聲喊道:“師父我走啦!”
江顧頭都沒回,直接封了山洞,難得清靜。
“真過分。”衛風嘟囔了一句,將儲物袋和木盒遞給玄之衍,“幫我拿一下,我紮頭發。”
風吹得他的長發四處亂飛,柳獻道:“衛師兄,咱們人多,不如去租飛舟吧。”
“租什麼飛舟,我連雲峰好幾艘飛舟都扔著呢,你同馮師兄說一聲,咱們從連雲峰走。”衛風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柳獻開心道:“能省不少錢。”
“你這會兒又不嫌招搖了?”玄之衍看向衛風。
衛風紮好頭發,“還有好些個師姐師妹,咱們禦劍去她們的羅裙珠釵都被風吹亂了不好。”
“瞎操心。”玄之衍哼笑了一聲。
衛風嘖了兩聲:“看見沒,這就是她們喜歡跟我玩卻從來不同你玩的原因。”
“滾滾滾!”玄之衍沒好氣地捶他。
衛風嘿嘿直笑,幾個人直奔連雲峰而去。
幾艘飛舟停靠在連雲峰雲海,十幾個少年少女吵吵嚷嚷的坐上了飛舟,他們沉浸在下山遊玩的喜悅中,全然沒注意到有人悄無聲息地跟在了飛舟之後。
江顧扣上了改換身形的麵具,在一群人中準確無誤地找到衛風。
他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和玄之衍勾肩搭背靠在夾板的欄杆上,正同幾個少年侃侃而談,一雙眼睛明亮又灼熱,背後是倏然而過的無儘雲海。
倒真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子。
可惜也隻是像。
衛風似有所覺地轉過頭,忽然在雲海中瞥見了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影,臉色微微一變。
“怎麼了衛風?”正同他說話的杜清問。
“沒什麼。”衛風笑笑,掩下了眼底的不安。
他好像看見了那個老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