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春峰。
玄之衍和衛風柳獻幾個一起蹲在煉丹爐旁邊等著出丹,衛風靠在牆上盯著自己的右手翻來覆去地看,終於有人受不了詢問出聲:“衛風,你手怎麼了?”
衛風嘿嘿笑了兩聲,“沒怎麼。”
柳獻好奇地看向玄之衍,玄之衍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其實昨天沈長老布置了個混元鬆靜符,我死活畫不出來,然後我就去找我師父幫忙了。”衛風咧嘴笑道:“然後我師父就握著我的手親自教我怎麼畫這混元符,教了好久呢。”
旁邊的柳獻和玄之衍麵麵相覷,玄之衍不解道:“然後?”
“然後我就走了啊。”衛風給他看自己的手,“重點是我師父手把手教的!”
“這不應該是……很正常嗎?”柳獻弱弱道:“師父也經常手把手教我畫符的。”
衛風震驚地看著他,“是嗎?”
“當然是了,畫符不僅要記筆畫還要記輕重緩急,複雜一些的要靈力指引,通常都是手把手教畫。”玄之衍道:“你之前在煉氣的院子中學的都是些基礎符咒,不用親自教,現在到了築基院,以後學符都是長老親自指點,這有何稀奇?”
“師父一靠近我就忍不住緊張發抖。”柳獻歎了口氣道:“每次師父都說我手腕僵硬,他靠那麼近我不僵硬才怪,嚇死人。”
玄之衍深有同感,“所以我學符學得最慢,我要是靈力導錯了師父能給我把手指捏斷。”
“……”衛風臉上空白一片。
“哎,想什麼呢?”玄之衍在他麵前打了個響指。
衛風猛地回神,抬手使勁搓了把臉,魂不守舍道:“沒什麼,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柳獻好奇道。
“沒什麼。”衛風看向煉丹爐,“快快快,要出丹了。”
玄之衍和柳獻趕忙上前察看。
他落在後麵,摩挲了一下微微發燙的指尖,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忍不住又想起了江顧俯身時那股冷冽的氣息和手被他握住時溫熱的觸感,還有拿起印章時抬眼時落在他側臉的燭影。
也許隻是尋常師徒間教習,但他就是覺得江顧不一樣。
這麼耐心認真,毫無保留,連引導他的靈力都十分地緩慢溫柔,就算全天下的師父都是這樣教徒弟的,那江顧肯定也是教得最好的那一個。
衛風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上前幫玄之衍和柳獻拾丹。
“哎,這個彆動,我煉的。”他眼疾手快抓起了枚丹藥,“我要給師父帶回去。”
玄之衍無奈道:“你現在真是三句話不離你師父。”
“我樂意。”衛風十分得意,“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師父有多好。”
玄之衍牙疼道:“行了行了,知道江長老天上有地下無,你都散儘家財在清平峰建了那麼大的府邸,那些個峰的人眼睛都快嫉妒紅了。”
“嫉妒去吧,我又沒花他們的靈石。”衛風和他們一起往外走,“你們是不知道,我師父一開始其實根本不——”
他話沒說完,就隔著連廊聽見了幾道刺耳的聲音。
“……誰知道他和江顧什麼關係呢,江顧隻收他一個徒弟,兩人在清平峰還指不定乾什麼齷齪事。”
“就是,誰家徒弟會給師父建那麼大的府邸,衛風好色成性,估計就是看中了江顧那張臉吧。”
“估計江顧也是為了衛風的東西,不然誰會收個廢物當徒弟?”
“……嗬,築基肯定也是丹藥堆起來的嘛,沒看見衛風整天往丹藥房跑,這種兩招就原形畢露。”
一牆之隔的連廊中,衛風聽著緩緩黑下了臉。
玄之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對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不過話說回來,江顧長得確實好看,好幾次上課我看著都忍不住要……”
衛風咬緊了後槽牙,脖子上暴起了青筋,無名的怒火瞬間充斥了心臟,猛地甩開玄之衍,一腳踹斷了隔牆。
“衛風!”玄之衍倒吸了口涼氣。
隔牆後,七八個築基院的弟子正聚集在一起養劍,隔牆被踹斷的巨響讓他們瞬間警惕起來,紛紛握住了手中的劍。
看見牆外站著的人,其中一個瘦高個陰沉地笑出了聲:“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衛公子。”
周圍的弟子都是築基中期準備出峰的弟子,見是衛風頓時哄笑出聲。
“還真是說誰誰到。”
“不會被聽見了吧?”
“衛師弟,消消氣,大家都是開玩笑的,你可千萬彆放在心上。”
“對啊對啊,要是被你那美人師父知道了,可彆趴到你肩膀上哭——”
這些人分明知道江顧狠辣,平日裡上課不敢有半分逾矩,見了江顧也隻會抱頭鼠竄,但對上衛風他們卻絲毫不怕,甚至故意用話來羞辱激怒,不過是仗著衛風修為低下奈何不了他們。
玄之衍怒道:“你們說話注意一點!”
“你一個死了師父的狗腿子嚷嚷什麼?”那瘦高個嗤笑道:“頭一次見上趕著給人當狗的。”
“你——”玄之衍不會吵架,氣得眼睛發紅。
衛風手腕一翻,掌心便多了柄長劍,他冷冷盯著這群人,“舌頭無用我可以幫你們割下來。”
那瘦高個還沒來及譏笑出聲,雪白的劍光便從他眼前劃過。
“啊啊啊——”
一聲慘叫過後,血色的長條滾進了土裡。
站在旁邊的弟子愣了一下才發現那是條舌頭,登時嚇得後退了一大步,“衛風!”
那瘦高個已經痛得跪在了地上打滾。
衛風的視線掃過神色驚懼的眾人,語氣陰沉道:“憑你們也配喊我師父的名字?”
——
江顧收到消息的時候正準備回清平峰,他抬眼看向來人,“你說誰?”
“你徒弟,衛風!”沈庾信臉色焦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拽,“快些快些!他瘋了,衝進了煉丹房附近的養劍室,一連割了好幾個築基弟子的舌頭!好在有兩位長老路過攔住沒出人命,長老們正收到消息往那邊趕——哎,江長老!”
江顧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養劍室。
寬敞空曠的院子裡滿地狼藉,七八個築基弟子倒在地上鬼哭狼嚎,鮮血從指縫間溢了出來,還有幾個被挑了手筋腳筋,渾身沾滿了泥草在地上嘶吼翻滾,十分地淒慘。
而罪魁禍首正死死握著劍站在院子中央背對著他,身上的弟子服早就破破爛爛,遍體鱗傷,顯然也沒討到多少好處。
衛風目光凶狠的望著麵前的兩名長老,不耐煩道:“我說了是他們挑釁在先!”
“可分明是你先闖進的養劍室!又動手傷人在先!”一名長老道:“還不把劍放下!”
“你們休想再將我關進戒律堂,”衛風笑道:“不就是交靈石嗎,我再挑斷幾個腳筋,給你們靈石不用找了!”
“衛風!”另一名長老怒斥道:“你竟還不知悔改!”
“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還想讓我改?”衛風獰笑道:“你們這些老不死的就沒點新鮮詞嗎?”
“我們冤枉你?”那長老已經快被氣瘋,“人證物證俱在誰都冤枉不了你,你還是去戒律堂認罪吧!”
“現在就把劍放下,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另一名長老眼底閃過了不耐,手腕一動就準備出手。
衛風握緊了手中的劍準備硬碰硬,“行啊,就是我乾的,我還要一個個全把他們殺了,有本事你就來殺了我!”
“衛風。”一道冷淡的聲音忽然從他背後響起。
衛風猛地轉頭,愕然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江顧,臉上的凶狠和猙獰瞬間消失無蹤,他被血糊住的眼睛緩緩地眨了兩下,“師父?”
“把劍放下。”江顧道。
衛風急切地辯解:“可是師父,明明是他們——”
“把劍放下。”江顧聲音冷了下來。
衛風站在血泊中怔怔地望著他,臉上滿是震驚和委屈,但片刻過後,還是紅著眼睛鬆了手。
長劍哐啷一聲,重重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