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年少春衫(十八)(1 / 2)

這處逼仄的墳塚就像一個大些的籠箱,漆黑、憋悶,陰氣森然,如果不是有夜明珠和江顧在,衛風彆說一個月,一個時辰都忍受不了。

但江顧卻說這裡是他的家。

衛風難以形容這種詭異的感覺,他不自在地甩了一下鮫尾,乾笑道:“也、挺好的。”

“外麵那些東西擅長洞察人心操控欲望,借以迷惑修士心智,鬼怪之語不可輕信。”江顧頓了頓,“倒與你身上這鬼麵白目有異曲同工之處。”

“師父,我對天道發誓,以後對您絕無半分欺瞞!”衛風瞬間慌了神,畢竟他有惡跡在前,還是兩次,他語氣誠懇道:“倘若有違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跪在江顧麵前,舉手發誓,有模有樣。

“不必。”江顧反應平淡,“留你是因為你有用,做好分內的事即可。”

這遠比打罵和怒斥更讓人絕望,這近一個月師徒兩人相依為命,江顧看上去已經不計前嫌,甚至教導他更為用心,他撒嬌賣乖挨挨蹭蹭江顧也未顯露出不耐煩,衛風還以為自己終究在他心中占了些分量。

可他卻忽然明白過來——江顧隻是不在意。

最開始好歹還有些被背叛的惱怒,但是現在已經全然消弭,他對江顧而言太過弱小,養的小玩意兒背叛殺了便是,還有用就養著,也許自己在江顧眼中甚至比不上之前的烏拓,充其量就是他踩在腳下的一柄飛劍。

因為有用,所以就留著。

方才因為知曉江顧一星半點的過去而升出的激動和心疼被兜頭澆熄,讓他前所未有的冷靜了下來。

從他出賣江顧有神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拋棄了。

而江顧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是,師父。”他放低了聲音,恭敬而順從。

江顧看了他一眼,解開了靈寵袋將他的軀殼扔了出來。

衛風看見自己的身體瞬間激動地衝了上去,但又生生停在了半空,看著江顧試探道:“師父,我能進去嗎?”

直到江顧點了頭,他才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這具身體連之前受得那些暗傷都在,他不太適應地活動了一下手腳,驚喜地看著江顧,“師父,這是我原來的身體?”

剛才因為江顧的冷淡而低落下去的情緒瞬間就被他拋到了腦後,開心地撲上去就想抱江顧。

結果被江顧的靈力罩隔開。

他看著少年明亮的眼睛,“去渡劫吧。”

衛風清晰地感受到了體內洶湧翻滾的靈力,而且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江顧強行喂他吃下去的那些血肉,他知道這次突破至關重要,跪在地上對江顧恭敬地行了個弟子禮,“是,師父。”

衛風自去尋地方渡劫了,有離火繩和元神印記在,江顧隨時都能感知到他的情況,故而並未同去,而是獨自出了墳塚。

剛一出來,鬼潮便來勢洶洶,腥臭陰冷的罡風凶猛地朝他襲來,卻被靈力罩阻

隔在了二尺之外。

江顧就這樣閒庭信步走在這荒草孤墳中,從容地仿佛在逛自己的後花園,直到他故意泄露了一絲氣息,那些成群無儘的厲鬼才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尖叫著推搡著,連滾帶爬地逃命。

以江顧為中心,方圓近千裡的鬼群如同潮褪,瞬息之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不過還是有幾個修為較高的鬼修被強行留了下來,瑟瑟發抖擠在一處站在江顧麵前,元神都要被嚇散。

“原來我在此處還曾受過你們照拂,倒是第一次聽說。”

江顧說。

邊上一個化了人形的鬼修兩股戰戰,嚇得立馬跪在了地上,“公子饒命!我不知道那位是您帶來的人,若是知道借我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您的人動手啊!”

“是、是了,公子,咱們實屬無心之失,”旁邊有人顫巍巍幫腔,“我們一直守著顧二小姐的墳塚,也算將功贖罪,您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們吧。”

江顧抬起手來,掌心便凝聚起金色的靈力,那幾個鬼修見狀頓時連連求饒,那個對衛風動手的自知躲不過去便要遁走,誰知地下早已布了法陣,牢牢將他束縛其中。

“多嘴的東西。”江顧落下了手。

不過巴掌大小的靈力,落下後卻威力甚大,那鬼修已知道難逃此劫,心下一橫,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罔顧人倫的畜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靠吃你母親的血肉活下來的嗎!你沒有半分人性心腸!天道早晚劈死你——啊啊啊——”

法陣收緊,正破口大罵的鬼修瞬間灰飛煙滅。

江顧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塵,看向剩餘那些戰戰兢兢的鬼修,態度友好道:“不知諸位可願幫我做件事?”

那幾個鬼修欲哭無淚,還要裝作心甘情願的模樣,“自是願意的!公子您儘管吩咐!”

風聲嗚咽,荒墳塚西麵傳來了轟隆的雷聲,原本退散而去的鬼潮忽然不約而同朝著那雷劫的方向湧去。

江顧拂淨了袖上的黑煙,禮貌又客氣,“暫借幾位的根骨一用。”

——

從築基中期到後期的雷劫並不算大,但也許是衛風一個月內連渡兩劫,這次雷劫劈得格外狠,雷劫結束時,衛風已經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了。

江顧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掐了個引水訣將人身上的焦炭和汙泥洗了一遍,才將人扶了起來。

衛風本就生得白皙,身上沒那些亂七八糟的血脈時也是俊朗乾淨,少年人十七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的肩背同之前寬了許多,身上也覆了層剝削的肌肉,勁瘦的腰身和後背的蝴蝶骨在水流的衝洗下白得像是在發光。

江顧看得心如止水,但衛風赤身裸|體被他拽起來已是麵紅耳赤,“師父,我自己來。”

但他現在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指頭都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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