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第一次見江顧這般失態。
他愕然地看著江顧,愈發稀薄的空氣讓他很難發出聲音,他抬手想去抓江顧,然而不等他碰到江顧的衣袖,麵前神情狠戾的人便昏死了過去。
“師父!”衛風趕忙將人撈進懷裡,卻觸了滿手黏膩的血。
江顧麵色慘白,臉上濺滿了血,胸腔的呼吸微弱到無法察覺,衛風急切地給他輸送靈力,然而那些靈力卻如同石沉大海,他強行穩住心神,情急之下分出一縷元神進入江顧體內探查,才發現他的經脈骨骼儘斷,元神也出現了巨大的裂隙。
衛風還想繼續探查,卻嘔出了口汙血,靈力已然枯竭,他方才為了絞住風無九一的經絡元神也受到了重創。
他隻得倉促地用最後一點靈力將江顧的元神歸攏起來,又固定住斷骨經脈,才伸手擦掉了江顧臉上的血,目光忽然頓住——
師父的護身陣法……失效了。
之前無論江顧受多重的傷,護身大陣都會起作用,可是現在卻毫無反應,隻能說明起陣之人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師父。”衛風心底一慌,若放在之前沒有護身大陣阻礙他定然欣喜若狂,可現在他心中卻毫無綺念,隻剩了慌亂。
空氣中又傳來陌生的氣息,他打橫將江顧抱起,化作了白霧倏然散在了空氣之中。
“嘖。”來人穿著身破破爛爛的乞丐衣裳,隻露出了雙猩紅的眼睛,揣著袖子看著地上風無九一死狀慘烈的屍體,不爽地踢了踢,“這就死了?”
“竟然真能被反殺。”另一道女聲嗤笑,“我還當能排名九一的能耐多大呢,那江顧修為好像隻有大乘吧。”
她著了身鵝黃的衣裳,杏眼柳眉窄腰,手中攥著把攏起來的傘,卻姿勢極為瀟灑地扛在肩膀上。
“他身邊有頭楚觀山養的凶獸,實力不在真仙境之下。”那人頓了頓,“看來楚觀山還是比我們先下手了一步。”
“無妨,畜生就是畜生,交給我便是。”女子嬌笑了一聲:“我最會收拾這些又臟又臭的畜生了。”
說完,她撐開了手中的傘,上麵墜著數不清的獸類骷髏頭,她仰起頭在空氣中神情迷醉輕輕嗅了嗅,會心一笑,“小畜生受了重傷,不出十二個時辰,我會提著他的腦袋回來。”
——
江顧重傷昏迷,不管是靈境還是墨玉鐲衛風都無法開啟,身後的人還在緊追不舍,情急之下,衛風帶著江顧進入了湖底的洞窟。
靈力罩隔絕了湖水,也隔絕了他們身上的氣息,衛風抱著江顧進到了洞窟深處,隻化出了疤痕斑駁的鮫尾,將人圈攬在了懷裡,慢慢地積蓄起靈力往他丹田中輸送。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顧終於睜開了眼睛。
“師父?”衛風湊上來小心地喊了他一聲。
江顧的目光在他魚鰓式尖銳的耳朵上停頓了片刻,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絲毫動彈不得。
“彆動,你身上的骨頭全都碎了,經脈也
儘數斷裂。”衛風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我現在靈力有限,沒辦法給你療傷,師父,你再等等,等等就好了。”
然而江顧卻強撐著直起身子,他臉色煞白,手中掐訣,轉眼兩人麵前便多了個書卷,正是靈境。
“師父,靈境耗費靈力巨大,我們暫且不進去為好。”衛風不太讚同道。
江顧淡淡看了他一眼,額頭冷汗津津,啞聲道:“你自己進去。”
衛風愣住,“我不進!”
江顧皺起眉,便想將他扔進去,卻忘了自己重傷在身,衛風甚至沒用多少力氣就抓住了他,“師父,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也能保護好你。”
江顧眼神沒有絲毫波動,“進去。”
衛風盯著他目光逐漸遲疑,“還是說……你不放心我。”
江顧自然不放心,他不相信任何人,衛風也不會成為例外,尤其是在衛風還有三葉竹鐐銬的情況下,雖然之前他意識有些模糊,但卻記得衛風在聽到他的質問時臉上慌亂的表情。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給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衛風攥著他的胳膊的手下意識地用力,他眼中有憤怒,有不解,聲音嘶啞地反駁,“師父,我若想傷你,你方才意識全無時豈不正好?我又何苦一點點給你渡靈力?我……”
他哽咽了一聲,卻強撐著穩住聲音,輕聲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
江顧的戒備心極重,心思也極為縝密,這是衛風見過他受傷最嚴重的一次,衛風理解他的防備,卻無法忍受。
他從來都是全心全意信賴著江顧,可再濃烈的感情在麵臨不對等時也會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