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顧湊近他,緩緩扯起了嘴角,“那你有本事倒是過來。”
衛風往後仰了仰腦袋,眼底怒火中燒,正準備張嘴咬他,卻被江顧整個人按到了座椅上,他身上的傷絕大多數是自己想要掙開離火繩割出來的,療愈法陣和止痛法陣挨個落了上去,江顧按住他的肩膀走到了他背後,伸
手攏起了他亂糟糟的頭發。
梳齒摩擦過頭皮時,衛風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顯然江顧沒乾過這種精細活,手法略顯生硬,他扯了條紅色的發帶將衛風的頭發束成了馬尾,沉聲道:“打鬥動作如此僵硬,手指連發都束不好,你的本體元神這幾年都不曾在軀殼中待過。”
像是疑問,卻又像是某種篤定的陳述。
衛風想憤怒地反駁,結果剛想開口鼻腔和喉嚨便傳來一陣酸痛的乾澀,他嘴唇小幅度地動了動,咬緊了後槽牙。
他的沉默驗證了江顧的猜測。
從衛風一開始迫不及待地進到木偶軀殼時他便起了疑心,直到方才他同衛風打了一場,發現他動作相對元神來說僵遲非常,甚至連頭發都束不好——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顯然衛風不會想到用法術解決。
江顧給他理順頭發,沉聲道:“我的確來遲了,你現在在何處?”
啪!
衛風忽然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
江顧怔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立刻起陣結印,然而衛風的動作卻比他還要快上幾分,黑色的霧氣彌漫開來,凶殘的卷走了墨玉鐲內正在安睡的小元神,江顧手中的離火繩化作了萬千絲線想要將他捆縛。
“衛風!”江顧冷喝一聲。
衛風反抗的動作停滯了片刻,緊接著又不管不顧拚著魂飛魄散也要離開,眼看他元神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江顧呼吸一沉,鬆開了離火繩。
黑色的霧氣瞬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那衛風模樣的小木偶人沒了元神,啪嗒一聲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江顧垂眸望著那木偶半晌,長袖一掃,那些碎裂的木塊便化作了齏粉,同衛風的元神一起消散不見。
悲問火依舊縮在他識海的角落,隻是多了十幾張陌生的煉化符咒,那符畫得十分潦草卻靈力驚人,極大地加快了煉器大陣的熔煉速度,周圍籠罩著淡淡的黑霧,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江顧看著那些符,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
血色菩提樹下,一大股黑色的霧氣席卷過打坐的青年,補全了他缺失的手臂,連帶著心口處的元神空缺也一並補齊。
蠕動的鬼紋化作纖細的絲線,將那些元神縫合到了主體的元神裡,縫合元神的滋味並不好受,衛風臉色慘白,身後的血菩提都在微微震顫。
“你確定了幾人?”背後的血菩提中傳出了楚觀山的聲音。
衛風冷淡道:“隻確定了兩個人不是玉階。”
“誰?”
“林飛白和江顧。”衛風道:“林飛白資質雖好,但對我的元神沒有絲毫反應,而且他已經和那個姓周的女人結了道侶契,兩個人恩愛非常……之前我對江顧的懷疑最大,但你也看見了,我的分神在界鄉外多次試探都無果,我在一重境裡也仔細試驗過,他現在也不過是個洗成的單靈根,資質奇差無比,元神也灰撲撲的毫無光澤,充其量氣運好些。”
“
嗬,好歹是你曾經的師父,你這樣說他會傷心的。”楚觀山笑道。
“嗬,他才不是我師父,若不是他我也不會被陸離雨帶到望月,要不是你攔著,我早就想殺了他。”衛風冷聲道:“少在我麵前提他,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嘖,白浪費我這麼多精力。”楚觀山有些遺憾,“不過你也利用他拿到了悲問火下的那塊元神,溫自衡沒有發現吧?”
“當然沒有。”衛風道:“我已經將悲問火煉化進了元神,總不能便宜了那些人。”
“嘖,不錯。”楚觀山道:“剩下的幾重境繼續探查,一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衛風抬眼看著麵前的無儘血海,“你就不怕我動作太大被蕭澹發現?”
“不會,焚台殿現在牽扯了他大部分注意力。”楚觀山沉吟片刻道:“他應該暫時不會注意到試煉之境這邊。”
“江顧鼓動蕭清焰進試煉之境,也許咱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衛風不急不緩道:“這樣一來蕭澹麻煩會更多。”
“可以。”楚觀山輕嗤道:“他那麼寶貝蕭清焰,玉階若真的現身,看看到時候他要玉階還是要他寶貝兒子……看來江顧還是有些用處,暫時先留著他彆動。”
衛風不爽地嘖了一聲。
“行了,等找到玉階,他隨你處置。”楚觀山笑道:“你的軀殼不打算召回來了?好好的殼子非得再進生死樓折磨一遍,不愧是我親自教出來的徒弟。”
“散散味道。”衛風語氣生硬道。
楚觀山道:“行,反正那殼子醜得很,你看看試煉之境有沒有合心意的軀殼,有喜歡的我可以幫你拿到。”
“好。”衛風點頭,“謝師父。”
楚觀山笑了一聲,氣息徹底消失,那棵菩提樹也恢複了靜止。
過了許久,衛風才從霧氣裡掏出來了一小團漆黑的元神,它神智未開,又在江顧身邊待得久了,對本體的感知幾乎為零,隻剩驚恐,瑟瑟發抖團成了一團。
衛風盯著它身上精致的外袍、冥陰軟甲和那些護神的法器裝飾,翻騰而起的妒意讓他手指不自覺地開始用力,小元神發出痛苦的哀嚎,眼淚簌簌而落,紅色的小發帶掃過衛風的手指。
攥著它的力道戛然而止。
神情陰戾的青年眼眶倏然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