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8 章 紅鳶尋玉(二)(2 / 2)

衛風剛開始殺得天昏地暗,他想將編造這些東西的人全都殺乾淨,但卻逐漸發現流言蜚語無窮無儘,人們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不過沒關係,他見一個就殺一個。

漫天霧氣憑空而起,無形的鬼紋鋪天蓋地,慘叫聲不絕於耳,鮮血濺了滿地。

半個時辰後,衛風的紅衣顏色又深了幾l分,他踩著碎裂的屍骨和爛肉走出來,捏了個引水訣,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袖子上的元神碎片。

“你看,就是入了魔吧……”

“本來就是個邪物……”

“瘋子……”

“江顧說不定都是被他害死的……”

“他在這裡上躥下跳,還不知道人家江七認不認他呢。”

“江七早死透了……”

竊竊私語從遠處傳來,凶殘凜冽的威壓霎時間覆蓋了整個城池,那些喋喋不休的人終於安靜地閉上了嘴。

衛風垂眼看著手腕上墨色的玉鐲,伸手抹掉了上麵的血跡,卻壓不下胸腔中愈發尖銳的戾氣和空無著落的暴躁。

……想把這些人統統碾碎。

明明是他的

——

又過了三個月。

鏡花卷已經是一件殘次的神器。

衛風坐在赤雪劍上,身邊流雲飄過,沾濕了顏色豔麗的衣袖,他像一蓬火紅的雲飄在高空,垂眸看著手中殘破的鏡花卷,餘光掃過雲端下的城池。

這座城池是十幾l年前新建成的,沒有神殿,甚至靈力稀薄,但城池下卻壓著無數封印的法陣,城池內數萬名修士都是守陣人,江家、靈龍宗、周家、林家……他們在江殷重的封印法陣上一再加固,就是為了防止蕭澹卷土重來,隻是這樣一來,也徹底斷了去沉曜的可能,不過平澤大陸本來就與沉曜不通,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隨著界鄉倒塌,近年來其他種族的修士越來越多,衛風看著周圍幾l個扇著翅膀在吸收他外溢靈氣的小花妖,沒有搭理——他如今的修為已經可以隨意隱匿身形,這些年他煉化了數座神像,手中的神器

多不勝數,但他最常用的卻是赤雪劍。

他將元神沉入紫府。

推開門,床上躺著的人在淺淺地呼吸著,周身縈繞著乾淨清澈的淡金色靈力,衛風是火靈根,搜集維持這些靈力十分艱難,但他卻樂此不疲。

十幾l年過去,衛風幾l次渡劫都積攢了乾淨的靈力,小心地送入江顧的丹田,江顧身上的傷早已養好,甚至連從前的暗疾和經常分神造成的痼疾也都一一清除,經脈也一直被靈力滋養著,看上去與活人無異,容貌更甚從前。

衛風坐在床邊,抓起了他尚且溫熱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江顧還在時,衛風極少這樣仔細地看他師父,他一直知道江顧生得極好,寬肩窄腰,身量高挑,尤其是臉,眉眼清冷,鼻梁挺直,唇形也極為漂亮,不誇張地說,江顧是他見過生得最好看的人,就算是天上的仙人也比不過,他隻是安靜地躺在這裡,便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但以前衛風卻很少敢看。

大概因為江顧的氣勢實在太強,總會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他的容貌。

讓他記憶更深刻的是江顧看向他時冷淡的目光,迫人的威壓,凜冽的殺意,周身縈繞著的血腥氣,還有無論何時都從容不迫的籌謀,是江顧高高在上的傲慢和無視一切的自負,隻要他出現,便無端地讓人安心。

他想念江顧黑著臉罵他,毫不留情地教訓他,動作生疏地拍他的後背,僵硬著手腕摸他的頭,霸道又強勢地將他按在懷裡,護在身後,又或者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和矜持壓住的嘴角……會打他,罵他,算計他,也會保護他,照顧他,口是心非地喜愛他。

而不是一具美麗安靜的軀殼。

衛風躺在江顧身邊,小心翼翼地將他抱進懷裡,將頭埋進了江顧的頸窩裡,嗅聞著屬於江顧越來越淡的氣息,低聲和他說話:“師父,我渡劫突破大羅境了,是不是很厲害?”

“就是雷劈下來太疼了,不過我都沒哭。”他有些驕傲,認真地告訴江顧,“我本來數著的,但是數到六十多的時候昏過去了……我很快就醒過來了,周圍還有些雜碎想趁機偷襲我,都被我收拾了,我沒吃他們的元神,這些普通修士的元神根本填不飽肚子,我吃了好多神器,很不好消化。”

“我的護腕破了一個角,現在白骨闕沒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修補,師父,你回來記得給我修一修。”

“衣服也破了,我還省著沒敢渡劫的時候穿,師父你考慮的這麼周到,怎麼不多給我留幾l套衣服呢?望月現在連個像樣的法衣鋪子都沒有……”

“這個戒指有點暗了,我想換成鮫鱗,但是怕不好看。”衛風抬起手來給他看,他舉了一會兒,大概覺得江顧看到了,才放下手來摟住他的腰,將人抱得更緊了些,“發帶我丟了,找了好幾l天都沒找到。”

“師父,有個法訣我一直學不會,我以前見你用過,明明看起來很簡單……我腦子又不好使,學了好幾l個月,我和彆人打架都不敢用,怕他們笑話我。”

“師父,你以前給我在眉心畫的安神符到底怎麼畫的?我好久都沒睡成覺了,還有止疼的法陣,我不會,問彆人他們說根本沒有這種陣法,還是活了幾l百年的老東西呢,沒見識……”

“我現在的鬼紋都能控製住了,師父,我以前是不是沒告訴你,有時候那些鬼紋根本不受控製,我每次都嚇得要命,想告訴你又怕你不讓我用鬼紋纏著你,不過現在好了,鬼紋都能隱身了,根本看不見,不過能摸到。”

他操控著透明的鬼紋悄悄纏住了江顧的手腕,抓著江顧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沉默了良久。

“我真厲害。”他說。

江顧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衛風同他十指相扣,放在了心口,低聲笑道:“師父,能親一下我嗎?”

江顧沒有回答,他抵住江顧的下巴,湊上去輕輕地親了親江顧的嘴角,認真又專注地盯著江顧的閉上的眼睛,期待又乞求著他能睜開眼睛看看自己,他笑著對江顧說:“師父,彆睡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求求你啦。”

眼底的笑意逐漸散開,彎起的嘴角被壓成了僵硬的弧度,他專注地看了江顧良久,才鬆開了手,將人重新抱進了懷裡。

“我找遍了望月,我找不到。”他低頭吻著江顧的發頂,聲音裡終於多了一絲委屈和無助,“師父,我找不到你,怎麼辦啊?師父……你幫幫我。”

“你不在,他們都欺負我。”

回答他的隻有一片漫長沒有儘頭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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