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這些習武之人的身體都很好,小魚兒的手也是這樣,永遠都是熱乎乎的。
可能是因為真的到了快死的時候,她的腦袋一邊嗡嗡的亂叫,一邊又一堆和現在的情況一點沒關係的想法到處飛來飛去。
楚留香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看著她已經不光是蒼白,甚至開始灰敗下去的臉色,還有她終於聚焦,努力睜大看著他的眸子——
裡麵映著一個男人。
一個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的男人。
他的喉嚨好像突然被魚刺梗住了似的,讓他剛剛還在滔滔不絕的言語就這麼卡在那裡,再也動彈不得。
原來他強顏歡笑的樣子,這樣的不好看。
楚留香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沈知意的眼睛又快要因為莫名的困倦合上了,但是她還是儘力把它再睜開。
她的體力值就剩10點了,體力值倒是不再掉了,可精神值一直在3-5之間浮動,她忍不住懷疑自己閉上眼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得讓楚留香再說點什麼。
什麼都好。
哪怕他說的那麼多話,到她的耳朵裡都會缺詞少句的,但是隻要有他在她身邊說說話,就怎麼樣都好。
她努力張開嘴,想對他說,讓他再陪她說說話吧,可她卻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也沒有了。
但是聰明的楚留香還是從她的半張的口型裡讀懂了她的意思——也可能他並沒有讀懂,但是他就是想這麼說,想這麼做。
他又開始絮絮叨叨的和她聊胡鐵花,聊姬冰雁,聊他三個勝似親妹妹的義妹,聊他去過的風景,見過的貪官汙吏,見過的武林風雲——
他好像有一肚子的故事。
他講啊講啊,把這些最好玩的,最刺激的,他最了解的東西都說給她聽。
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個晚上,受了傷的盜帥和撿到了盜帥的大家閨秀,看了一個晚上的星星,聽了一個晚上的故事那樣。
他就這麼一直講,講到自己的嗓子都啞了,講到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講到已經沒有什麼可講的——他開始講起她。
講起那個他會和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分享的,他最難忘的那個夜晚。
到了這個時候,沈知意已經有點進氣多,出氣少了。
“可能你已經不記得了。”他的聲音已經很啞很啞,啞到即便是胡鐵花姬冰雁兩個來聽,也絕聽不出這是誰的程度。這聲音絕對算不上好聽,可奈何這聲音這樣溫柔,包著那麼多感情,叫人生不出討厭的心思,“那天,你離開的又回來的時候,月光照在你的臉上,風把你的長發吹開的時候,你坐在我旁邊給我療傷的時候——”
“我腦子裡什麼想法也沒有。”
“隻有一個,肯定會讓你不高興的壞念頭。”
“我想吻你。”
他一遍一遍的和她說著這四個字。
他不該對一個才第二次見麵的姑娘說這種話。
他本來也不會對一個才第一次見麵的姑娘說這種話。
甚至就連這不知禮數,不知羞恥的言語,也並不是他當時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想說的話。所以,連這個情景都是他編出來的。
可是看著她快要閉上的眼睛,看著她快要在他眼前凋零的樣子,他隻想留住她。什麼方式都可以,什麼言語都可以。
他說著這曖昧的言語,可眼底湧動的並非曖昧,而是悲傷。
他說著說著,忽然拉起她的一隻手,一點點的衝她手心嗬氣,一直到她的皮膚終於有了一點溫度才停止。
他把他的唇映在她的手心裡。
一下又一下,像是最虔誠的信徒正在衝他的神明進行禱告。
他的唇比他的手心還要燙——也可能是沈知意腦子太亂,感官有一點失調。
他的唇很軟,和他不笑時不自然帶出的冷峻不同,他的動作又很輕,和他笑時的爽朗大方也不同。
就像是一根羽毛,在她的掌心輕輕蹭動。
他說了多少遍我想吻你,就真的親了她多少下掌心。把姑娘蒼白的手都因為羞恥親成了可愛的粉白色。
雖然方法很奇怪,但是沈知意詭異的精神了起來。
……到底他和小魚兒哪一個更不講道理呢?
沈知意的腦袋好像還沒有完全恢複清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