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被這樣的眼神看了很久——見低頭當鵪鶉這招沒用以後,歎了一口氣,終於抬頭,正視他的眼睛。
“你之所以說看不透,隻因為你從來沒有看見我。”
連城璧的眉頭有一瞬間的挑起,又很快放下。
他沒有說沈知意說的是對的,也沒有說她說的是錯的,隻是用那雙眸子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沈知意歪頭一笑,白嫩的手指從他的手指間取走那顆一直被把玩著的棋子,替他把它下在棋盤上。
“一個劍客的眼睛裡,總是隻有他的劍。一個野心家的眼裡,也永遠隻有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縱然一個男人的眼裡會有一個長得很美的女人……但是你既是男人,也是劍客,也是野心家。你的眼睛早就被其它東西占滿,又怎麼能看得見我呢?”
她的聲音縹緲又溫柔,像是一陣風,隨時都會飄散而去。
或許連沈知意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語氣裡帶出了一種不自知的憂鬱。
這種憂鬱並非突如其來,在她聊到劍客兩個字的時候,還是不免想起自己小鎮裡偶遇的少年。以致於這樣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沒有經過什麼思考的。
而原作裡,連城璧到死,都不了解沈璧君——原因也莫不過如此。
他看的太多,想的太多,以至於兒女情長成了他生命裡最不重要的東西。
“……”連城璧又看了她一會。
那本來隻有淺淺一層虛偽笑意的臉上,突然綻放一個可以讓人心醉的笑。
“可我現在正看著你。”他帶著劍繭,但是因保養得到,而十分光滑的手緊緊地抓住沈知意那隻下了棋子的手,說話時一字一頓,幾乎每個字都帶了重音。
“——而且,我會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看你。”
而從那以後,連城璧就經常會來找她下棋了,甚至好感也十分水到渠成的到了五十。
幾乎每天都要和對方互看的感覺可真是奇妙。
沈知意歎息著落座,已經十分熟悉流程的看著對方叫人擺上棋盤,開始對弈。
可今天不過下了兩子,就有下人急急忙忙地上前通報。
往常他們兩個人下棋的時候,連城璧是不會讓棋盤邊上有人圍著的,也從沒有仆役敢在這種時候上前,看來真的是非常緊急的事態。
那仆人一來就貼在連城璧耳朵邊上絮語,沈知意聽不到他們到底談了什麼,隻是連城璧臉上的表情卻是一點一點凝重了起來。
“看來比起蕭十一郎,還是現在的事情更加緊要。”
揮退了下人,連城璧垂著頭思考了好一會,突然對她這麼說到。
他還是頭一次承認自己是為了蕭十一郎才把沈知意請到這裡來的。之前不論是沈知意明示暗示,他對於為什麼要把她帶過來這個問題都是笑而不語的。
沈知意的心頭微微一動。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能被少莊主稱之為緊要?”
連城璧既然都願意在她麵前談起蕭十一郎了,那看來這個問題她還是可以問的。
而他也果然不出所想,從善如流的回答了她:“是梅花盜,闊彆這麼多年的梅花盜又一次重出江湖——沈姑娘可知道這個名號?”
沈知意還真知道。
不僅是那個看過小李飛刀的沈知意知道,這個整天困在深閨裡的沈知意也是知道的。
“你是說,那位大名鼎鼎的采花賊?可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不錯……正是因為他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這次重出江湖,才更讓人覺得,此事不同尋常。”
“我已接到邀請,隨使者去興雲莊共議梅花盜一事。”
“……可要與我一同前去?”他嘴角帶著笑,仿佛他不是在邀請一個弱女子和他一起卷入一場武林風雲,而是在邀請自己的心上人休沐一起去踏青似得。
他為什麼要邀請她?
沈知意不明白。
其實,不僅是連城璧看不透她,她也從未看透過連城璧。
但,這對於她來說,也確實是一個機會。
她眸裡閃過一些晦暗的色彩。
然後抬頭揚唇一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