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送她回住處的一路上都很安靜, 直到沈知意忍不住又因為天寒而咳嗽了一聲。
“披上吧。”帶著梅花香氣的長袍搭在她的身上,上麵還帶著原主人的一點體溫,“感冒畢竟不是什麼小事。”
沈知意不敢回頭看他, 把身上的長袍攏過來一點,慌忙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這一路上, 隻能聽見他們兩個腳踩在雪地上發出的一點咯吱聲——當然,主要是她的, 花滿樓的輕功還是能保證踏雪無痕的。
不過雖然他能做到踏雪無痕,卻又並沒有這樣做。沈知意的腳印旁邊,也總有他的。
很奇怪, 他明明是看不見的,卻能和沈知意的腳印完美的平齊。一大一小的腳印緊貼在一起, 在這樣彼此都默不作聲的情況下, 居然也有一種另類的浪漫。
一到住所附近,沈知意就看到了阿飛。
原因無他, 他實在是太顯眼了, 長相好看的少年就這樣合眼, 抱著劍倚靠在她的房門旁, 在聽到她的腳步聲的那一瞬間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那抿成一條線的薄唇也忍不住勾起來, 像是一塊堅冰就此融化。他本就是十分豔麗的長相,在笑起來的時候就更是如此。
不過這笑容還未完全展開,就又一次凍結。
他繃緊那張秀氣的臉,一步一步往他們這邊走來。
沈知意有點心虛——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要心虛,這兩個人男人都和她沒有實際上的關係, 可麵對這種情況,她還是有一點心虛。
眼見著阿飛越走越近,沈知意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阿飛的腳停住了。
他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沈知意。
即便他此刻的表情依舊沒有變, 隻有那雙凝望著她的眼睛帶出一瞬間的脆弱。
三個人一時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最後還是沈知意掙紮著開口打破了僵局:“你在等我?”
但是阿飛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是誰?”並沒有參加宴會的少年沒有認出這個男人是誰。
他發育的並不慢,雖然還沒有到和花滿樓一樣高的程度,但也隻差了半個頭,即便需要微微抬頭才能正視他,但是阿飛的氣勢並沒有因此稍遜一籌。
花滿樓的目不能視物,但是這不妨礙他聽出自己麵前的這位是一位少年,還是位武功已然很強的少年。
“在下花滿樓,初次見麵。”他好像沒有聽出少年語氣裡帶出的一點警惕,依舊笑著回複他。
花滿樓實在是個討人喜歡的男人——他總是這樣溫和,這樣友善。
阿飛有一雙能辨明對方善惡的眼睛——眼前的這個男人確實是個好人。
他的臉色無端帶上一點蒼白,而且是連他自己都不知曉原因的蒼白。
少年張了張嘴,卻並沒有告訴花滿樓自己的名字,隻是又回頭看了沈知意一眼,飛身離開了。
“啊……”沈知意看他飛去的背影,隻來得及發出一個氣音,就瞧不見他的身影了。
花滿樓心裡微歎一聲,並沒有問她那個少年是誰,隻是低下頭和她道彆。
沈知意悶悶地應聲,把自己身上的長袍疊好了遞給他,他也十分自然的接過。
儘管心中還有諸多不舍,但是花滿樓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沈知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漸行漸遠,抱著自己的滿腔心緒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已經很晚,她簡單洗漱後就睡了一覺。
這大概是她睡得最好的一個晚上。
很奇怪,明明醒著的時候她心裡藏了那麼多的心事,可等真的睡過去的時候,竟然是一夜無夢——隻隱隱約約的,嗅到了梅花的冷香。
即便這一覺讓她很有些精神飽滿,但等她再次醒過來打開窗看見門外的少年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
阿飛的眼下有些青黑——隻不過他實在長得好看,以至於這點小小的憔悴也隻讓他多了一份陰鷙脆弱的氣質而已。
他一夜沒睡。
本來他該去找李尋歡喝酒,說說心事的,可李尋歡那裡還有客人,他還不想和其他人扯上關係,可是一個人回到屋裡輾轉反側,卻是怎麼也睡不著——最後愣是在她的屋頂上坐了一夜,又在聽見她的動靜的時候下意識跳到她的窗邊——
他大概真有些魔怔了。
他不該這樣。
可是……可是他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
李尋歡讓他不要急。
他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