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著提起哥哥兩個字,臉上就染上一點憂鬱的沈知意,西門吹雪突然就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點好奇。對這個曾經把他,還有她哥哥認錯的少女的那位‘哥哥’產生了好奇。
他看著她露在麵紗外的那雙眼睛,回想起另一雙和這即便什麼也不說,也能含住無數情意的眼睛截然不同的——和黑夜一樣漆黑的,隻有月亮落入那雙眼睛裡時,才會泛起一點光亮的眼睛。
他沉默了很久。
一直到外麵淅淅瀝瀝的雨一點點變的越來越大,沒有太陽的天空響起一聲驚雷,他才突然開口。
“你哥哥總穿白衣,但是銀劍殺手孫羽每次出現,都會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你說的那個哥哥,和我,和整個江湖人心中的孫羽,都截然不同。”
沈知意還是第一次聽到其他人對於哥哥的評價。
每次沈知意問起哥哥的事情的時候,他們大多會說“他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殺手”。但是他在他們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卻沒有人願意告訴她。
“你還是第一個告訴我這些的人。”她麵紗下的唇已經被牙齒咬得泛起一點血腥味。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點興奮——這讓她忍不住微微戰栗起來。
好像本來毫無頭緒的一片亂麻被她找到了其中的一個線頭一樣,她馬上放下了自己之前因為和西門吹雪不熟導致的一點拘謹。
她的臉上泛起好看的潮紅,如果此刻有誰能看見她麵紗下的麵容,就一定能看見她此刻臉上所泛起的,令人炫目的豔色。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儘量不讓自己興奮過頭,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順著他的話問了下去:“他……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問的是你的哥哥,還是孫羽?”
“當然是孫羽。”
“他是個劍客,但又不是個劍客。”
沈知意已經習慣了他們說話總是隻說一半的習慣。她吸了口氣,耐下心等了一會。果然,西門吹雪在頓了一會後才繼續往下說。
“我為用劍而殺人——但他卻隻為殺人而用劍。我與他,無一處相似。”
實際上,西門吹雪並不很喜歡沈勝衣對劍的理解。也因此,對於沈知意把他認成她哥哥這件事,他依舊有些耿耿於懷。
在四個人都在的場合,他尚能按下自己的這點耿耿於懷,但是當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這點情緒還是有些升了上來。
果然——沈知意知道,自己昨天第一次遇到西門吹雪所泛起的那陣頭痛果然不是普通的頭痛。
她偷偷深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的問出了那個問題:“昨天……我,我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
“是嗎?他們兩個現在在一起?”
“哦——這樣……”玉羅刹不緊不慢地敲擊著自己的桌案。
燭火微弱的光照映著他的臉,明明滅滅的光讓他此時麵無表情的臉看上去多了一分陰鷙。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大人現在的心情不僅不差,甚至可以稱得上不錯。
揮退了和他稟告西門吹雪最新動向的手下,玉羅刹背過手,站在窗邊,俯瞰由他親手鑄造的偌大領土。
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隻讓他身上的威勢一點點被歲月所沉澱。
十七年前,西門鶯醉心劍道,下落不明。在臨走前,為他生下了第二個孩子。
懷孕對於一個劍癡來說是個很糟糕的事情。
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但也沒有刻意去打掉她。隻是在懷孕的時候,她也不會忘記習武。劇烈的運動讓她大出血多次,但是這個孩子還是奇跡般的生還。
但是和哥哥西門吹雪不同,這個女孩兒天生體弱,骨骼筋脈逆行,一旦習武就會有經脈寸斷的風險。他們花了不少方法才留下了她的性命。
但是在西門鶯失蹤的情況下,玉羅刹意識到,一個完全無法習武的女兒隻會成為他的弱點。
他決不允許自己存在弱點。
於是他將她送到了遠離羅刹魔教,也遠離萬梅山莊的蘇州,在考察數日後,尋到一戶不錯的人家收養。那之後,除了偶爾會讓手底下做生意的手下照拂那戶人家外,他再也沒有主動關注她的消息。
——命運,真是奇妙啊。
“這麼多年了……我也該去中原看一看了,你說是不是?”
他望著空無一人的窗外,自言自語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