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阿鴆點了點頭。
過不了多久, 門口就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阿鴆看著來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輕聲說:“葉老師, 你也穿上病號服了。”
葉嘉澤看著他, 眼眸裡緩緩地露出了幾分笑意,但與之同時, 一絲黯然一閃而過。
他走到了病床的另一邊坐下, 看向了對側的人:“明川,我有一些話想要和阿鴆說……你能先出去一會兒嗎?”
陸明川心裡很是不舍,但還是點了點頭,起身讓開了空間, 留給他們兩人。
阿鴆望著他走遠的身影,回過頭來:“葉老師, 你們以前認識?”
這個問題似乎把葉嘉澤給難住了,第一時間並沒有給出回答。過了一小會兒,葉嘉澤才解釋道:“我們兩家以前算是世交。”
阿鴆點了點頭。
其實一點兒也不意外。
他見過葉嘉澤的相冊,陸明柯很早就認識了葉嘉澤,陸明川又是陸明柯的兄長。想來幾個人之間認識, 再尋常不過。
他沒有說話,一時間, 病房裡又變得安靜。
阿鴆出了會兒神, 回籠的時候,發現葉嘉澤的目光正落在他的手上。一向溫柔可親的人此刻神色怔怔, 眼眸裡浮現著黯然與哀傷。
那樣的神情看得他自己也難過了起來。
“葉老師, 你不要看呀, 這個有什麼好看的?”
葉嘉澤抬起了頭。
阿鴆安慰他:“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要想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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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聲音很好聽,清脆的灑落在了病房裡。
這大概是他最為軟和的態度,陸明川與陸明柯都未曾見過,卻像一把尖銳的刀,紮得葉嘉澤都痛了起來。
“……疼嗎?”葉嘉澤小心翼翼的問道。
阿鴆原本想要哄他說不疼的,可看著葉嘉澤的眼睛,不知怎的沒有出口,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道:“有一點點疼。”
——說謊!
怎麼會隻是一點點疼,那個時候,少年慘烈的哀叫連他都覺得淒厲,泣血椎心。
十指連心啊……
被一根根踩斷,到沒有一絲完好的皮肉,那該是會有多疼?!
他愛的人會這樣奮不顧身救他,即使體無完膚也依舊輕聲安慰,那聽上去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是嗎,無論如何都值得他欣喜。
然而隻要想到阿鴆救他的原因,又覺得一下下抽疼起來。
——是因為陸明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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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澤終於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他想起來少年的哭泣;想起來少年將玫瑰扔掉時,那樣決然的神情;想起來少年的黯然與神傷;還有山風呼嘯裡,漸漸變得死寂的眼睛……
阿鴆救了他,是為了他,還是為了彆的人?
葉嘉澤從來沒有聽說過陸明柯的心意,那聽上去是如此的荒謬而滑稽,對他來說,陸明柯隻是一個朋友而已,再無其他的乾係。他沒有想過陸明柯竟然懷抱著這樣的感情,更沒有想過,因此禍害了阿鴆。
王傳恩瘋狂的話語仿佛還回蕩在耳邊。
是他回國造成了這一切。
陸明柯、陸明川、阿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葉嘉澤有無數的疑惑,他陷入了謎團裡想要解清,如果有人能告訴他答案最好。
然而此刻看到了阿鴆,他連問都不敢問,一個相關的詞語都不敢說出口,唯恐揭開了阿鴆的傷疤,刺激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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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澤看到了桌上的粥碗,那裡麵還熱氣騰騰,他意識到自己的到來或許打斷了某種事情,當下端起了粥碗。
阿鴆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一個一個的都喜歡親自動手,可看著吃了剩一半的粥,還是有一些窘迫,小聲道:“葉老師,你不要做這些……外麵有護工的。”
葉嘉澤板了板臉:“快吃,不然就冷了。”
阿鴆很有一些無奈,隻得張開了口。直到一整碗都喂給了他,葉嘉澤才肯罷休。
他將碗擱回了桌上,目光不自覺,又看向了纏繞的繃帶。
阿鴆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葉老師,真的沒有什麼……我自己願意的,你沒有事就好了。”
他清醒了一會兒,又陷入了困倦裡,自從綁架醒來後,阿鴆的精神就極差。
葉嘉澤不敢多打擾他,輕聲囑咐好好休息,阿鴆點點頭,笑著應了,沒有多久,又閉上了眼睛。
故作的輕鬆消失後,連睡夢也不能撫平他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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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鴆暫時住在了醫院中,他的傷並不止手指一處。醫生給他做過全麵檢查後,他並沒有得到結果。想要詢問,所有人都絕口不談,不肯告訴他。
慘白的牆壁與消毒水刺鼻的氣味,無不刺激著他的神經。
阿鴆想要離開醫院,但是遭到了陸明川強烈的反對。眼下阿鴆雙手都被包紮的嚴嚴實實,什麼也做不了,根本沒有自理能力。阿鴆說自己可以請護工,但是無論如何陸明川也不應允,就連住在隔壁的葉嘉澤,也勸他再等等。
國外的醫療專家正在趕來,至少都要等到那之後。
最後,阿鴆妥協了。
隻是時不時的看向自己的手臂,落到儘頭的地方,怔怔愣愣的發呆。
陸明川每一天都會出現在醫院裡,很快就發現了他出神的原因,他催促著手下辦事的人,心裡卻不可避免的升起了恐慌。
——如果得到的結果是否定的,那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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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阿鴆很早就醒了,天色灰蒙蒙的,一直都飄著小雨。
昨晚的窗戶並沒有關緊,綿密的雨絲灑入,帶來了沁人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