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中心中劃過,陸明川說不出的頹然,最終隻得推著阿鴆,去自己布置給他的房間。
從始至終,少年都是那樣的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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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的上午,葉嘉澤來探望阿鴆。他的聲音放的很輕,像閒聊一般,說起來事情:“阿鴆,我今天在學校裡遇到了謝教授。他知道了你受傷的事情,謝教授想要來看看你……你覺得可以嗎?”
阿鴆的眼睛動了動,那麼多天以來,終於對話語有了一點點反應。
他知道葉嘉澤口裡提到的那個人是誰,謝渡橋,他的導師。那是阿鴆自從進了學校以後就跟著的老師,大概在不久之前,滿是失望,恨鐵不成鋼。
現在想起來,那幾乎都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
阿鴆的眼睫顫了顫。
葉嘉澤柔聲道:“謝教授很擔心你,他知道是自己錯怪了你……你願意見一見他嗎?”
阿鴆從樓梯上摔下去的那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更何況那樣嚴重,頭破血流。謝渡橋當即就知道了,就算前一刻再生氣,聽到消息後也嚇住。一時間說不出的自責,隻覺得是自己話說的太重,以至於阿鴆恍恍惚惚,摔下了樓。
至於之後,葉嘉澤把來龍去脈、事無巨細的解釋給他,謝渡橋就更是沒有彆的念頭。他原本就不是特彆相信,自己最看好的學生會是謠言裡那樣一個人,等到他得知是自己錯怪了人、從頭到尾阿鴆都是一個受害者,心中更是自責的不行。
倘若那時候他能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一些,不去聽那些流言蜚語,駁斥那些謠言……事情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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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鴆聽著葉嘉澤說話,他其實也很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導師,無論從哪個方麵講,謝渡橋都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他想起自己剛剛進入學校、遇到謝渡橋的時候,那麼多人都想要選謝渡橋作為導師,但在那麼多的學生裡,謝渡橋獨獨挑中了他。當時他是多麼的高興與快樂啊,在心裡發誓一定不會讓謝渡橋失望。
但最終,他還是讓謝渡橋失望了。
他學,沒有學出個什麼名堂;他做人,也沒有做到無愧於自己。
謝渡橋天天都說,絕對不能墮了師門的名聲,否則就逐出去。那時候謝渡橋一直都是玩笑的語氣,但是說得多了,大家都記到了心裡。
阿鴆沉默著。
他還能夠辯解什麼呢,他惹出了天大的醜聞,大概是讓導師失望,臉上都無光了吧……
阿鴆嘴唇顫了顫,他看著葉嘉澤,喉嚨嘶啞著,擠出來一小句回答:“我……不想。”
沒有想到答案會是這樣,葉嘉澤怔住了。
在他看來阿鴆一定很願意見到謝渡橋,因為日常的相處裡,他看得出來導師對於阿鴆來說有多麼的重要。阿鴆向來都很尊重師長,就算一直都泡在他的畫室中,隻要談起謝渡橋,言語裡也隻有尊敬。
這個時候,竟然連謝渡橋都不想要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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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澤回到學校的時候,謝渡橋正在辦公室裡等他。
一見到他回來,謝渡橋低低地咳了一聲,大概是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問道:“蘇鴆好些了嗎?”
葉嘉澤神情黯然:“……不太好。”
他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半點虛假的地方。阿鴆的情況是當真不太好,每一次看到,都讓人揪心至極。他像是對外界都失去了興趣,現在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
謝渡橋還想要問能否去探望,可看著葉嘉澤黯然的神情,大概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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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葉嘉澤去往畫室的時候,在門口發現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見著了來人,葉嘉澤怔了怔,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他取出鑰匙打開了門:“進來吧,明柯。”
陸明柯跟著他走進畫室,並沒有坐下。他恍惚間想起來上一次在畫室時發生了什麼,頓時,心中就是一痛。
葉嘉澤問道:“喝茶還是喝水?”
陸明柯搖了搖頭:“不用,謝謝。”
他這個時候看上去已然很是憔悴,從來都俊逸明朗的容貌,這時候看上去已經完全不像樣,連下巴上都冒出來了胡茬兒。
什麼也沒有要,陸明柯看著葉嘉澤,低聲道:“嘉澤,我來……其實是想要問一件事情。”
葉嘉澤點了點頭,其實不用問他也猜得到陸明柯的來意。
他道:“……是阿鴆嗎?”
陸明柯艱難的吐詞:“是。”
他的回答極其簡短,但是他的心情一點兒也不平靜。這麼多天以來,陸明柯都靠近不了醫院,陸明川的人隻要看到了他,就會把他直接攔下。陸明川大概對他已經怒到了極致,不給他留下任何機會與可能。
後來陸明柯再前往醫院的時候,卻發現,阿鴆已經離開了病房。他問醫生,一概三不知,多方打聽,才知道阿鴆已經搬到了陸明川家裡去。於是陸明柯又追到陸明川家外,但是這一次,他更是沒有任何辦法。陸明川防他防的比誰都厲害,一應措施具備,他根本就得不到與阿鴆相見的機會。
陸明柯也曾在門外大喊大叫,期冀阿鴆可以聽到他的聲音,但從始至終,結果都讓他無可奈何。
阿鴆沒有回應,不知是不曾聽到,還是不想要聽到。但無論是哪個,都令他黯然神傷。
陸明柯隻能夠向彆人求助,他隻能夠來找葉嘉澤,他知道葉嘉澤是心軟的。相比於他那個油鹽不進、心如鐵石的大哥,葉嘉澤……可以算是再好相處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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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澤看著他,忽然間,有無數的話語湧到了嘴邊。
他並不愚蠢,隻不過一開始沒有想到而已。那麼多的線索,零零碎碎,拚湊到一起,就像是一張拚圖散落的碎片,串起來後,終於拚成了一幅完整的圖。
他終於知道了真相,無論哪裡都讓人震驚到了極致,無論哪裡都讓人憤怒到了極致!
葉嘉澤怎麼也想不到,許多年前,曾經跟在自己身後、纏著自己學畫的、笑容明朗的少年,竟會變成如今這般不擇手段的人。
這一切悲劇的源頭,都起於陸明柯的私|欲。
葉嘉澤親自去警局見了王傳恩,也因此得到了很多的信息,更是知道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無論是誘使阿鴆前往金碧輝煌,還是將他帶去陸明川的房間,還是悄悄拍下那些照片……皆是出自於陸明柯的要求!
王傳恩與陸明柯之間,根本不像他自己對外粉飾的那樣談戀愛。王傳恩什麼都交代了,一切的初始,完完全全隻是包|養!
葉嘉澤想起自己剛去看王傳恩的時候,陸明川把他和他的同夥交給了警察,並且施加壓力,讓人好好“關照”他。王傳恩看上去十分狼狽,但依舊偏執且瘋狂。他看著葉嘉澤,卻慘淡的笑起來,大概在他的眼裡,真正毀掉了他幸福的是阿鴆,而不是葉嘉澤這個從國外回來的人。
事情的真相,終於水落石出。
來龍去脈終於被交代,根本不像是一開始以為的那樣。
王傳恩說最初陸明柯看中他是因為他的臉,側方瞧去的輪廓與葉嘉澤有幾分相似。但那個時候王傳恩什麼都不知道,他是從小地方來的人,能夠考上這所全國知名的學府就已經很興奮了,根本就沒有見過陸明柯這樣,脈脈溫柔又款款深情的人。
他跟了陸明柯以後,陸明柯對他極好,言辭舉止也就罷了,最是那一抹溫柔,讓人不可避免的沉|淪了下去。王傳恩什麼都沒有想過,陸明柯給了個機會,他就欣喜若狂的迎上去,根本不在意,這段關係的名分如何。
一開始說好的隻是談錢,各取所需,如果有一天陸明柯要結束,那麼王傳恩就隻能接受。陸明柯承諾不會去找彆的人,但是相同的,王傳恩也不能與彆的人有關係。他自然是願意的,有這樣一個出手大方又行事溫柔的情|人,誰不喜歡呢。
但是王傳恩想要的並不僅僅於此,他除了錢,還想要彆的。他是那麼的喜歡陸明柯,完全沉入了這份自己以為的愛情裡,儘管另一個人不過是虛情假意。王傳恩懷著那麼一點點微弱的期冀,希望有一天陸明柯會真的愛上他,那幾乎都要被他當真了。他去打聽過,陸明柯身邊的人,從來沒有哪個跟了他三個月以上,但是他跟著陸明柯已經很久。
——超出了三個月的時間。
那讓王傳恩感到了無比的欣喜,他覺得自己是特彆的。以至於他的內心中已經生出來一些期待,覺得兩人會長長遠遠的走下去。他想要慶祝,想要向陸明柯展示更為多才多藝的自己,於是他邀請陸明柯來看畫展。
王傳恩的天賦並沒有那麼的高,他能有作品進入畫展裡其實是因為有老師的幫忙,但能夠達成願望,那麼他什麼都願意付出。他精心的進行設計,想要將自己最為美好的一麵展示在陸明柯的眼前,他知道陸明柯尤其喜歡看著人畫畫的樣子,常常看著看著,就剝下他的衣衫,褪下他的長褲,從身後進入。那令他感到歡愉無比,甚至想著再畫展結束後,再發生一些事情也順理成章……
可是他沒有想到,就是那場畫展,讓什麼都變了!
那一場畫展上,陸明柯遇見了阿鴆。
王傳恩隻不過側臉的輪廓有一點像葉嘉澤而已,哪裡比得上阿鴆,眉目輪廓,無比相似。當他站在名畫前、安靜的欣賞時,和少年時的葉嘉澤幾乎是一模一樣。
後來的事情葉嘉澤都知道了。陸明柯毫不猶豫的甩掉了王傳恩,瘋狂的展開了對阿鴆的追求。阿鴆和葉嘉澤實在是太像,以至於他什麼都顧不上了。
陸明柯不允許王傳恩說出去,甚至拿著他的家人來威脅。
不過是一個被包養的玩意兒,拿錢就可以買到,想打發了就打發了。
在過去,陸明柯一直是這樣行事的,從前的那些情|人無不是這樣處理掉,有哪個不是知情知趣,乖乖離開的。他付出錢,彆人付出身體,銀貨兩訖,從此兩清,各自滿意。
偏偏王傳恩想要的不止於此,偏偏王傳恩當真愛上了他。因愛生恨,以至於到了癡狂的地步。
那個時候,王傳恩看著葉嘉澤,瘋狂的大笑,笑著笑著,眼裡又滲出了淚水來。
他在葉嘉澤麵前,一邊哭一邊笑,看上去就像是已經瘋掉。王傳恩苦著說:“葉老師,我不過是愛他而已……我難道錯了嗎?!”
葉嘉澤歎息了一聲,都不知道應該要怎樣回答。腦海裡反複的都是一個念頭:如果陸明柯不曾去招惹過王傳恩便好了。
阿鴆何其無辜?
“但是你不應該去傷害彆人。如果你當真受不了,或許可以告訴阿鴆。”
“告訴蘇鴆?”王傳恩目光諷刺而譏嘲,“那我的父母呢,我的奶奶呢,我的妹妹呢……我的親人們怎麼辦!”
“你告訴我,葉老師,我的親人怎麼辦!”
“明柯說,如果我敢告訴阿鴆,他就會把我弄到金碧輝煌去,讓我坐一輩子的台……你讓我怎麼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