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歧路(2 / 2)

顧沉忽然開口:“把眼睛閉上。”

阿鴆眼裡有一些疑惑的意味,不明所以。

不遠處,大理石噴泉依舊湧動,粼粼的波光蕩漾過了四周,不知道照映過誰的眼睛。

顧沉的聲音低緩而醇厚:“眼睛上沾了草粒兒,乖。”

嫋嫋的餘音遁入了夜色裡,阿鴆並沒有覺得眼睛發癢,他不曾察覺到草粒兒的存在,然而出於一貫對於顧沉的信任,少年閉上了眼睛。

顧沉俯下了身。

溫熱的氣息吹拂過了少年的麵頰,那纖長的眼睫顫了顫,仿佛蛺蝶在夜色中飛舞。

阿鴆不自知的咬了咬唇,不知為何,他忽的覺得四周的氣氛有一些怪異。顧沉久久的沒有離去,溫熱的氣流就那樣,像羽毛一般盤桓過了臉頰。阿鴆訥訥道:“好了麼?”

下頷處忽的攀上了一隻手,沉穩而有力。

阿鴆不曾睜眼,他乖乖的仰著頭,是以,他並不知曉,這位名義上的兄長,此時此刻,眼中是怎樣晦暗的顏色。

“……再等等,還沒有吹遠呢。”

噴泉旁的身影交疊做了一處,從高處向下望去,影影綽綽的燈光裡,就像顧沉將少年抱進了懷中。高大的男人彎下了腰,語調輕軟著,並不知是在說著些什麼,然而依稀可見親密無間。

大宅,走廊之上。

一道人影孤兀兀的立著。

五指狠狠地收緊,直到這個時候,才恍然間察覺。

落地窗邊,顧琛不知道自己已經站了多久,他安靜地看著花園中親密的兩人,漆黑的眼瞳漸漸變得漠然。

……

離開了顧沉,去往廚房熱了兩杯牛奶,一杯送給顧琛,一杯,自己端回房中。

明燈照亮這一方空間,阿鴆倚在床頭,小口小口啜飲。

【他看見了。】阿鴆以肯定的口氣說。

【誰看見了啾?】小山雀不明所以。

阿鴆說:【你覺得還有誰呢,小烏鴉?】

小山雀:【顧,顧琛……?】

阿鴆糾正它:【是顧琛,不是顧顧琛。】

小山雀:【QAQ】仿佛聽到了嫌棄的味道,但作為儘職儘責的助手它還是要追問下去。

小山雀:【所以顧琛看見了會有什麼影響?】

阿鴆沒有正麵回答:【我正在思考一件事情。】

小山雀說:【宿主正在思考什麼呀啾?】

第一時間並沒有得到回答,窗外夜色深濃,阿鴆側過了頭去,不知透過漆黑的天幕,望向了何處去。

他說:【在想,一個人的心,到底能有多黑。】

小山雀:【???】為什麼話題突然間跳躍了,這話裡說的那“一個人”,指的是顧琛嗎?

它有些迷惑而不解,這樣想著,也這樣問了出來。

【除了他還能有誰呢?】阿鴆回答,【你瞧我這位好二哥,可是隻要看著我與人互動,那個心子哦,就會蹭蹭蹭的變黑呢。】

有那麼一小段兒時間,顧琛還算得上是正常,如果不是確認自己不會看錯,阿鴆險些都要以為自己誤會,顧琛當真是純白無瑕樸素無辜小天真了。可就這麼一小會兒,不過是一個照麵打過,驚鴻一瞥間瞧著,被墨染透的心尖子,那點兒轉淡的趨勢又消失不再。

隻不過是和顧沉在花園裡說了會兒話罷了。

顧沉是顧琛一脈相連的兄長。阿鴆瞅著,顧琛倒並不像是信賴於顧沉。

林林總總,點點滴滴,一絲一絹的彙聚做一處。顧琛這樣子,並不似是真心融入了顧家,倒像是……有著深仇大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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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日裡,顧琛看著一切如常,倒像是那晚一瞥隻不過幻覺。

阿鴆也樂得逍遙,總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顧琛想做什麼,便由得他去做,否則一切可不是沒法發展麼。

沒多久,重要的日子便如期而至。

——顧琛的認祖歸宗宴。

顧父既然已經提出,自然要著手準備,將顧琛介紹給眾人,也予他重新冠上顧家二少爺的名頭。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阿鴆隻在宴會廳裡待了些許時候,便尋了借口遁入了花園。他如今的身份,鳩占鵲巢,無比尷尬,那些從前交好的,自然猶豫著,不知是否應該上前,是圍繞著新任的顧家二少,還是陪著前途未明的阿鴆。

更何況,顧家的這位二少,著實是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都說這位二少爺是從貧民窟邊找回來的,眾人多多少少都存了幾分看笑話的意思,卻沒想著,這位新回歸顧家的二少爺,已經被教的這麼好,舉止大方,彬彬有禮,半點看不出是在那般地方長大的孩子。

尤其是一張麵貌,何其肖似顧父,甚似當年的顧沉,便是瞧著這張臉,也讓眾人感歎,果然不愧是顧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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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拂過了繁茂的花枝,阿鴆坐在藤蘿花架下,安靜的閉著眼睛。

倦然欲憩。

翅膀撲棱著落在了一旁,響起了鳥雀稚嫩的聲音。

小山雀說:【你這個樣子,好像受了委屈悄悄在外麵哭的啾!】

阿鴆懶懶的答道:【也就隻有你這隻小烏鴉會這麼想了。】

小山雀“啾”了一聲:【可不止我一個的啾!】

阿鴆:【?】

他沒有問出話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已經給予了他最好的回答。

這個地方,其實是有一些偏僻的,石廊並著一架子藤蘿,已經越過了噴泉,在花園裡更深處。這是從前顧鴆喜歡呆的地方,阿鴆也喜歡這裡的清爽,所以一個人坐在了花架下的藤椅中。

尋常人應當不會朝著這邊走,可聽著那腳步聲,正正朝著藤蘿架而來。

腳步聲倏地止住了。

阿鴆睜開了眼睛,不遠處,不知何時,已經立著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因著夜色朦朧,輪廓隱隱約約,看不甚清。

是來找他的?

視線落了三分,轉瞬間,即消失。

阿鴆眨眼:“……一涵哥,你怎麼來了?”

語氣帶著幾分訝異於驚喜,倏忽間,飄散在了清幽的藤蘿裡。

祁一涵站在原處,定定的瞧著花架下的少年,唇邊笑意柔和且溫文:“剛才瞧著人影隻覺著像,我沒想著真的是你……阿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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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鴆翻了翻腦海,依稀把眼前人與名字給對上。眼下在花架便偶遇了的這一位,名喚作祁一涵,是他哥哥顧沉的同學。祁家顧家在商業上有一些交集,是以兩家的關係還算得上不錯。祁一涵性格溫柔,與顧沉截然不同。從前顧鴆年幼的時候,祁一涵常常來看他,對他頗為照顧,關係也甚好。隻是後來接手家業,忙碌起來,才漸漸見得少了。

於顧鴆而言,祁一涵,大概類似於一位溫柔的兄長。

就這麼一小會兒思索的功夫,祁一涵已經走了過來,坐到了他的身旁。

阿鴆已經有好些時候沒見過他了,隻聽得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柔和的笑意:“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裡邊兒吵得慌,我覺得悶。”阿鴆解釋道,“……吹得頭暈。”

“我瞧你是躲懶。”祁一涵輕輕彈了彈他的額頭。

乍然間額頭被觸碰,阿鴆小小的吃了一聲痛。被這樣直截了當的指出來,他原本還想著辯解幾句,扯點兒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到最後,也沒有編出來什麼。

不禁瞪著祁一涵:“就躲懶了,又怎麼樣。”

祁一涵瞧著他氣鼓鼓的樣子,一時間莞爾,然而胸腔裡,卻又升起幾分憐意。

“阿鴆,你覺著委屈嗎?”

作者有話要說:2019.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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