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送走小彬, 就在天亮之前。深藍的黎明籠罩大地,淡藍的霧靄彌漫在鬆林樹間,一輛軍用吉普自兩人身後疾駛。阿寶壓著小彬緊急臥倒,一聲輪胎急刹聲, 激起的土塊從阿寶的臉上擦過。
軍靴在眼前駐足:“起來。”
是己方部隊, 要往前線去, 同時帶來了一個消息, 那就是阿寶所在的師部已接到新的作戰命令, 登上火車往東南方戰術撤退了。
分道揚鑣便在這個黎明, 其實仔細想想, 兩人相遇也不過數小時而已,甚至連這片村莊都未走出。
小彬登上吉普車,在阿寶的注視中開出數十米, 車刹下了, 下來一個士兵,將血染的羊扛到肩上, 車再度啟程, 終於消失在升起微芒的地平線上。
在村道外的鐵軌上, 阿寶等來了他的悶罐火車, 鳴笛聲響,他最終看了眼大地, 轉身踏上列車。
這一部分是綠幕拍攝, 軌道、列車、汽笛都是特效。這就是第二卷的尾聲了,阿寶穿過一節又一節車廂, 車子穿過嶺南短促的隧道,畫麵全黑,再亮起時, 阿寶已是兩鬢斑白的阿寶,車窗的硝煙消散,變為連綿稻田的村莊,他的身邊跟著的,是年輕嬌美的外孫女,阿柔。
這是極漂亮也極樸素的純黑轉場,沒有技術或概念上的難度,但因敘事上的水到渠成,給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覺。
第二卷是一個由意象組成的世界,如舞台劇般簡潔的問答對話、象征意義濃厚的羊、少女、黎明,乃至整個深藍色的濾鏡,都給人以似夢非夢之感,是極其象征主義的三十分鐘。
對於象征主義的影像作品,基於現實的邏輯並非重點,在自身意象內的自洽才是關鍵。
沒有人會發出這樣愚蠢的問題:怎麼可能大搖大擺地在敵占區開吉普去前線?既然已經淪陷,鐵軌怎麼還會完好,龐大的師級部隊又怎麼會在敵人眼皮子底下進行大規模轉移?因為他們知道,這樣的問題會打碎一首詩歌。
電影的宣發預熱一直在同步進行,聶錦華在一次活動中接受采訪,被問到拍攝困境時,他砸了下嘴,回答說:
“哎呀,這個拍攝的難度,主要在於太快,太順利!排練兩個月,拍攝一條過,這樣搞得我們三期之間的籌備工作很被動,比如你看說像我們第三卷,實景還在改造,但是第二卷已經拍完了。”他一攤手,“對吧,這讓我這個製片人也很頭痛!”
記者:“……”
熱搜蠢蠢欲動,熱度實時攀升。
「好家夥,這也太凡爾賽了!」
「既然沒銜接上,那就放柯嶼出組參加活動吧嗚嗚嗚」
柯嶼的最後一條微博已經是過年時的事了,他發了「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配圖是他在陽台上看煙花的剪影,煙花漂亮,照亮了他的眼睛。
這條微博下起初都是新年祝福,漸漸變成了粉絲團建訴相思的場所,如果點擊按時間排序的話,會看到粉絲真情實意的呼喚:
「哥,進組拍戲照顧好自己,彆太拚了!」
「什麼時候再發條動態呢?隨便說點什麼也好。」
「路過八厘米,以前都隻在外麵看看的,今天進去咬牙定了一束花,店裡換了新海報,把你拍得真好。」
「好想你,想讓商陸把你吐出來嗚嗚嗚」
昂葉的官微下麵也常遇到質問:
「你們一哥呢?一天天發些十八線新人,為什麼不發柯嶼?」
「新物料呢?新代言呢?行程呢?」
「不能因為進組拍戲,就連行程圖都不分享了吧!」
柯嶼和昂葉原本就不算解約,經紀和商務約都是保留的,上次騙麥安言自己成了「個體戶」,不過是語焉不詳的話術,畢竟的確現在葉瑾也管不了他。但麵對粉絲如此逼問,身為吉祥物經紀人的袁荔真也很頭痛:“要不要問小島要點花絮照?再這麼下去粉絲要鬨了。”
葉瑾手裡玩著鋼筆,略笑了一聲:“你去問他要吧,就說要給粉絲一個緩衝時間,彆上來就給戒斷了。”
袁荔真便聯係盛果兒,從她那兒拿了些幕後花絮,放出來的瞬間就被粉絲轉成了熱門。
葉瑾歎氣,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覺得荒謬:“就這種熱度,他到時候真宣布退圈了,少不了就是一場地震。”
袁荔真亦沉沉地舒了口氣,開玩笑般地說:“往好了想,他畢竟還會出來站台。”
果兒兼了執行經紀和助理,把後援會的事情安排給了工作室的小姑娘,但忍不住自己也還是常進超話逛逛。粉絲對柯嶼的千呼萬喚她是看在眼裡的,但她知道並不能拿這些去打擾他。
她手裡也積攢了很多邀約,所有熱門綜藝都發了邀請,希望能拔得頭籌,讓柯嶼的首個常駐mc花落自家。趁著第二卷完工的短暫空檔,她把所有資料打印好,想一次性報給柯嶼。
“送到雲歸吧,”柯嶼讓她來雲歸述職,“我之後都會在雲歸。”
他那輛路虎基本長時間扔給果兒開,果兒開了一個小時,終於從寧市城西開到了這頭,過閘門時才發現車牌早已錄入了,她一路暢行無阻。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也在那期綜藝裡看到過,但真進來時,盛果兒雙手握緊方向盤,內心隻剩下了緊張的沉默。到了山頂,看到商宅所在的二棟,她深呼吸了一下,才鳴了下喇叭。門口保安放行,又開了會兒,才真正到了門口。
明叔在門口迎接,沒讓她停地下車庫。
“小島在二樓遊泳,我帶你過去。”他說著,把鑰匙交給保安,讓他代為泊車。
“其實早就該來做客了,”明叔化解盛果兒的局促,“但是小島和少爺忙起來都沒天沒夜,拖了這麼久。”
盛果兒見到熟人才算有點真實的感覺,“柯老師跟我說過好多次了,是我自己最近回了趟老家。”
兩人閒聊著,踏上那道直麵大海的旋轉樓梯,來到二樓平台外的泳池,看到柯嶼正泡在水裡,趴在邊沿看書。
已經是九月份,正是寧市最熱的時候,但上午九點多的陽光還是舒服的,不算曬人。柯嶼沒戴墨鏡,頭發半乾,聽到動靜,他輕巧地浮出水麵,俯身撈過了沙灘椅上的大毛巾。
“還以為你要睡到下午才過來——”看到果兒懷裡的那一遝文件,動作和聲音一同頓住。
盛果兒標準營業式微笑:“是的,要是下午過來的話,得講到半夜。”
柯嶼心虛地擦著頭發,說:“你先等我一下。”吩咐明叔,“給果兒準備早飯。”
盛果兒張了張唇,被柯嶼截住:“怎麼,你吃了?”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是看她撒謊。
“……沒。”
明叔大笑,柯嶼也笑出聲,“給姑娘榨西瓜汁,還有楓糖鬆餅,她喜歡這些。”
盛果兒忙擺手,明叔看她像看女兒,按著她在餐桌上坐下了。等柯嶼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盛果兒啃鬆餅啃得起勁。
“一分鐘!”她忙擦嘴,一杯西瓜汁喝到見底,把吞咽下的鬆餅艱難得順下去了,又長舒一口氣。
柯嶼讓她跟自己去書房,裡麵空無一人,盛果兒問:“商陸不在嗎?”
“他去片場了。”
盛果兒點點頭,心裡佩服商陸的精力無限。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柯嶼從她手裡接過那一厚摞文件,砰的一聲,扔在茶幾上了。
“夠多的。”
“這還是我事先挑過的,一些不合格的已經先剔除了。”
柯嶼翻起一份。
“這個是經營類的,開餐廳。”
又換一份。
“這個就是上次那檔,他們覺得你跟節目特彆合拍,想請你做下一季常駐,還想請商陸,不過我問了米婭,她那邊沒收到,估計是覺得太難主動放棄了。”
又換一份。
“這個是戀愛和職場觀察類,我看了策劃,很drama。”
再換一份。
“這個是旅遊的,環遊歐洲,你不是剛好巡演回來嗎,他們就覺得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