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一個消息傳開了。
賢王王妃向來關愛已故太傅溫節之女溫婠,趁著她本月初八壽日之喜,好事成雙,認她為乾女兒。
不但如此,另外還有一喜。那便是溫婠的婚事。
據說幾年前,她還在守孝之時,溫家和內史上士周家就已相互屬意,現在各種準備齊全,正式議婚,老王妃順帶做主婚人,兩家就此正式結親,日子也定了下來,趁熱打鐵,就在三個月後。
這下,再也無人敢在背後說溫家一句閒話了,原本車馬稀落的溫家門庭前也再次熱鬨起來。至於賢王老王妃的壽日,更是成了最近長安貴婦們關注的大事。
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一是賢王老王妃的地位擺著,據說當今少帝到時也會親自出宮過府賀壽,如此榮耀,長安城裡頭一份。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眾人聽說那拒了一切應酬往來的攝政王妃女將軍,當天也會過去替老王妃賀壽。這是理所當然的。
如今除了無知無覺的坊間小民,長安城的貴婦人們,再沒人拿女將軍從前的傳言來說話了。那些都是老黃曆,該翻過去了。現在關於女將軍的最熱的講法,便是新婚次日,她入宮覲見敦懿太皇太妃,當眾竟給了南康大長公主一個下馬威。此事沸沸揚揚,人儘皆知。
大長公主固然地位尊貴臉麵極大,但長安城裡看不慣她的對頭也多的是。這麼多年來,總算看到她被人落了臉,還不跟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不但如此,還有一個說法,她不但性格悍猛,生得也是貌美,把攝政王是牢牢捏在手心,攝政王對她唯唯諾諾,服服帖帖。
傳言滿天飛,眾人對女將軍王妃的好奇心愈發盛了,哪個不想到時候近距離看一看人。
無數人期待的初八這日,終於到來。
早上,攝政王束慎徽人還在皇宮裡。上午他將如常理事,午後再回,和王妃一道去賢王府賀壽。
忙了一個早上,手頭剩下最後一件事。大理寺將最近審結的一批死刑案申報刑部,刑部複核,再報中書門下。因牽涉人命死刑,事關重大,照常例,最後一步是提交皇帝批準。
現在攝政王攝政,自然是提交給他。中書令方清將卷宗呈上後,退到一旁等著,以備詢問。
束慎徽將卷宗分給少帝,教他仔細複核。束戩卻一心想著今日要出宮的事,外麵鳥語花香,陽光明媚,他屁股卻在椅上已釘了半天,早坐不住了,哪還有心思在這上頭,隻是不敢表露太過,接了,草草地瞄了幾眼,正想混過去,忽然“咦”了一聲,來了興趣,仔細看了一會兒,噗嗤笑了起來。
見束慎徽投來目光,他將手裡的卷宗推過去:“三皇叔你快看,護國寺和尚通奸!上次母後壽日去了寺裡,我看裡頭和尚個個老實,怎也六根不淨,做出如此之事!”
束慎徽接過,瀏覽了幾眼。
案情是說護國寺的一個和尚和良家婦女通奸。據供述,和尚陰龍異巨,女方死心塌地,為做長久夫妻,毒殺親夫,兩個人都判了死刑。但和尚叫屈,稱自己隻是通奸,從未指使殺人。案情一度停滯,後來又查出,原來不止這一名婦女,和尚幾年間,竟和多達幾十位的女子有過□□關係,其中不少還是有頭有臉的長安貴婦,多為寺院供養人。因這和尚精通奇技,竟叫眾多婦人對他崇拜不已,以活佛稱之,私下還貢獻大量財物供這和尚揮霍。
“中書令,這和尚此刻人在何處?朕去看看,到底怎生個厲害法?”少帝盯了片刻卷宗上的那段“陰龍異巨”的字眼描述,抬起頭,興致勃勃地問方清。
方清麵露難色,含含糊糊道了句收監待斬,便望向攝政王,補充道:“三司經過審核,認為敗壞風俗,影響尤其惡劣,為正視聽,最後也判死刑,且罪加一等,是為腰斬。此案是否判得太重,還請陛下和攝政王複核。”
方清說完,卻見他手裡握著那卷宗,目光微微凝定,仿若出神地在想著什麼,便咳了一聲提醒。
束慎徽也不知怎的,方才看到這案子,莫名立刻就從這個和尚想到了另外一個和尚,雖然兩個和尚隔了十萬八千裡,風馬牛不相及,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極是厭惡,被中書令的一聲咳嗽給喚回了神,轉頭,見少帝一副好奇不已的樣子,便擲下了手裡的卷宗,冷冷道:“此等妖僧,入了佛門,不好好念經,玷汙淨地,禍害良家,影響殊劣,以其身份而論,更是可恨!照律例處置就是了,三司判決無誤。”
少帝偷偷吐了吐舌頭,頓時打消了想去開眼的念頭。
其實卷宗上的死刑囚,皆犯下人命大罪,不乏窮凶極惡之徒,不說影響的話,比起來,這個和尚的罪行算是輕的了,至少看供述,婦人都是心甘情願的。也不知三皇叔怎的唯獨對這和尚特彆厭惡,措辭之嚴厲,頗為罕見。
“是,攝政王所言極是。”方清應道。
“陛下,所剩也不多,抓緊看完,陛下便可準備出宮,去為賢王妃賀壽。”
束慎徽提醒少帝。
束戩應是,又打起精神閱卷,全部看完,蓋了印鑒,發回給了中書令,這個上午的事,終於全部完成。
“三皇叔,我準備去了!”
方清一走,束戩噌地站了起來,見他點頭,拔腿出了禦書房,飛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