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慎徽再次目送她的身影,等那影消失,人走了,猛地回頭。
束戩正悄悄地抬頭偷看,突然見他扭頭望向自己,目光射來如電,嚇了一跳,慌忙上去,討好地道,“三皇叔!你彆生氣!我有個主意!京城六軍春賽不是快要到來嗎,三皇嬸這麼厲害,又是女將軍,到時候請她去排兵評判,你說好不好……”
他說著說著,見他隻盯著自己,神色嚴厲,非但沒有緩和,麵容上竟還現出了罕見的怒色,平日的小聰明再也沒法施展了,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我……我隻是想試一試她的底子……我沒想傷她的……三皇叔你也瞧見了,人都沒帶兵器……”
他最後停了下來,垂頭喪氣,不敢再和他對視,頭再次耷拉了下去,一聲不吭。
束慎徽平常極少動怒,但這一刻,他的怒意實在抑製不住,油然而起。
他呼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怒氣,目光掃了眼少帝身上的衣著,冷冷道:“怎麼來的,就怎麼回房,你這樣子,休要讓人入目!換了衣裳,出來回宮!這裡我來善後。”
“知道了……我方才是翻牆來的,這就翻牆回房……”
束戩囁嚅了一句,看了眼那滿地受傷的人,轉頭奔向梅園深處。
束慎徽轉向那唯一一個看著還沒受傷的方臉宮衛,命他跟上去。
這宮衛名叫賈貅,是這些人的領隊。看到剛才攝政王和那女子的一幕,方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率眾圍攻的,竟然就是攝政王的那位女將軍王妃。
其實想想就知道了,除了女將軍,京中還有哪個女子能擋得住像自己這樣八個人的圍攻。少帝起先不講,應當就是怕他們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敢儘力。他本是恐懼不已,此刻見攝政王似乎並未遷怒自己這些人,僥幸感激之餘,朝他用力叩首,隨即爬了起來,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束慎徽目送少帝離去,向還跪在地上的人問了幾句剛才的經過,聽完,走了出去,將還等在外的王府管事喚了進來,隻說這些人醉酒打架,各自掛了些彩,叫他安排一下,將人送出府去。
管事隱隱猜測,應是少帝今日在這裡又淘了個大氣,或是冒犯到了王妃。自然了,這是必定是不能外傳的,連聲應是,讓他放心。說完話,再看一眼地上的人,暗自倒抽了口涼氣。若非親眼所言,實在不敢相信,王妃一人,竟就將這麼多的八尺漢子給打得如此狼狽。
“永泰呢?”束慎徽沒見堂妹,又問。
“方才王妃出來,公主就跟她走了!”
束慎徽沉吟了下,估計永泰公主應當也猜到了內情,不過,她雖性情活潑,倒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回去了,讓陳倫再提醒她一下便可。
女堂筵席裡,薑含元回了,和賢王王妃頷首致意,再次入座。她麵前送上的那梅枝烤乳鴿的寶蓮蓋還在。侍人要替她去蓋,老王妃忙道:“怕是已經涼了,涼了便就沒了味道。莫再用!換彆的上來!”說著,連聲命人換菜。
薑含元笑道:“無妨。去了也沒多久,不必換了。”侍人照她話,再為她去掉那荷葉包裹,露出內中乳鴿,果然,竟還是溫的,散著淡淡熱氣。
老王妃笑道,“那快些吃!下回見了攝政王,我少不得倚老賣老要說他一句了,媳婦再能乾,也不能這樣累著她,問什麼軍情!吃個飯都不得安生。”
同席之人都跟著笑,又奉承不停。
束慎徽回到宴堂。
裡頭的人渾然不覺。老賢王也依舊在和客人應酬,見他回了,投來詢問目光。束慎徽朝他微微點頭,示意放心,隨即入座。很快,一個宮中侍人也來了,說皇帝睡醒,要回宮去,眾人便全部起身,連同那邊女宴堂來的,一道列隊等候。
稍頃,少帝擺駕現身,垂目低頭,在身後的恭送聲中出了王府大門,登上輿車。攝政王同行護駕。
他走到大門前,回頭,看了眼身後人群裡的那道石榴紅裙影,隨即跟上禦駕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