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下擺卻被捏住了。
由紀一隻手捏住了他的衣服下擺,另一隻手緊緊地攥著被子。
“就、就看一眼。就一眼。”遠遠的,遠遠的,一眼就可以。
少女的眼睛有些水汪汪的。
五條悟回身,輕輕摸了摸由紀的腦袋。
夏目貴誌被妖怪們帶回了居住的小鎮,現在正在小鎮的醫院裡接受檢查,畢竟他突然失蹤的事情,在小鎮裡也算是一件大事了。
尤其是收養他的藤原夫婦,簡直都快急瘋了,直到夏目入院的消息傳來,兩人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後又緊張了起來,連忙前往醫院照顧他。
田沼原本是和夏目一起前往東京旅行的,夏目半路失蹤。他也擔憂的不行,又是報警又是想辦法。雖然最終找到夏目的不是自己,但是好歹人回來了,他也算是把心一半放回了肚子裡。
坐在病床上的夏目貴誌看著自己麵前疊的和小山一樣的便當,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哭笑不得的狀態:“塔子阿姨,不用這樣。”
“那怎麼能行呢,你看你們,連喵吉都瘦了一圈了。”塔子一邊給他添飯,一邊竭力表達自己覺得夏目和胖太都要多吃一點的想法。
夏目:……這都已經是第三碗了啊。
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趁著塔子阿姨不注意,把豬肉拌飯都倒給了一邊胡吃海塞的貓咪老師。
“喲,夏目。”田沼和多軌兩人相繼進入病房之中,還帶了一些看上去比較昂貴的水果過來。
“田沼。多軌。”夏目微笑道,“真是麻煩你們了,還要來探病……”
“不如說你突然失蹤嚇了我一跳啊。”田沼歎了口氣。
一邊的塔子看到夏目的朋友們也來探病,連忙笑著說要去泡茶,轉身往病房另外一邊去了。
這時候,田沼才敢小聲問道:“是什麼妖怪的事情嗎?”
夏目苦笑了一聲:“我……其實我不記得了。”他確實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
他把手蓋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溫暖,又悲傷。
他揚起一個微笑:“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今天的陽光也很不錯呢。
窗外,中級他們坐在樹上對著他舉起酒壺,因為夏目不能喝酒的緣故,他們就自己在那邊碰杯,一副自由又聊賴的樣子。
貓咪老師這個大酒鬼哪裡能忍耐,撲下床就去和中級他們搶酒喝了。
——啊,明明傷還沒有好,還要喝酒。真是的。
“我想出去曬曬太陽。”少年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開口道。
因為身上還有些傷痕,多軌和田沼陪著夏目往樓下走的時候,卻迎麵撞上一個姬發的少女,手裡拎著一個紙袋子。
少女在看到他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細微的驚訝。
“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
“啊,抱歉,你要上去是嗎?”夏目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道,然後扶著樓梯向後讓了一下,“不好意思。”
少女隻是看著他。
她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不知為什麼卻看上去有些水濛濛的。
“請問……怎麼了?”少年的身體略微向前傾了有些,下意識的想要去觸碰她的臉頰。
但是,對方卻向後退了一步,用力擦了一把眼睛,露出了一個微笑:“謝謝你。”
然後,快速繞開他,“噠噠噠”地向上跑去。
夏目回頭,卻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樓梯拐角處。
等到他回到病房的時候,卻發現床頭多了一個有些眼熟的紙袋子。
裡麵,放著手作的溫泉饅頭。
——和那個少女手上的紙袋子,一模一樣。
“塔子阿姨,剛剛是不是有人來過?”夏目貴誌問在裡麵泡茶的塔子阿姨,後者從簾幕後麵探出頭來,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手上的紙袋子,“唉?有人來過嗎?”
夏目垂眸,目光落在那個畫著笑臉的溫泉饅頭上:“……不知道呢,”也沒有署名,“也許,是走錯病房了吧,我去問問。”
他最終,並沒有問道是否有一個姬發的少女走錯了病房,送錯了探病的禮物。
當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貓咪老師終於醉醺醺的回來了。
“哈!夏目!為什麼有豆沙溫泉饅頭都不給本大爺!”胖胖的貓咪一躍而上,落在了夏目的病床上,以難以置信的敏捷度,迅速搶走了一個饅頭。
“等等,等等啊貓咪老師,這是彆人的探病禮物!等——啊!”吃掉了……
貓咪老師舔了舔爪子:“到了我的嘴裡就是我的了哦。這種東西不早點吃掉的話,會壞掉的,而且你說是彆人的,也沒見彆人來找吧,等他們找過來了,你再賠給他們好啦。”
然後像是尋找共犯一樣,他把紙袋子裡的另外一個推給夏目:“你也嘗嘗吧。”
——這對貓咪老師來說,實在是非常罕見的分享行為。
夏目看著那個笑臉,最終還是伸手拿起來,送到了嘴邊,輕輕咬了一口。
甜甜的豆沙,以及酥軟的外皮。
“那麼剩下的就都是本大爺了,彆人找過來的時候,夏目你要負責賠錢!”貓咪老師抱住了剩下的饅頭,“夏目?”
“你為什麼……在哭啊。”
——若是要問為什麼。
少年自己也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來。
隻是突如其來的……很難過,很難過。
罷了。
——
“他不記得我了。”
“我在這個小鎮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由紀坐在新乾線的等候區,默默地抱起了自己的膝蓋,已經降溫的天氣讓她覺得自己的眼眶熱熱的。
“也,不是很意外啦。”
“就是……就是……”
就是——
少女低下頭,嘴唇微微顫抖著。
“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好了。”五條悟坐在她邊上,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腦袋。
這次,他到是很老實。
“這樣也挺好的。”由紀的聲音裡帶著一點哽咽的味道。
“這樣的話,就沒有人知道我和夏目君之間的事情了,他會安全起來——”
“由紀。”五條悟摘下眼罩,強硬的扳住了由紀的臉,讓她盯著自己的眼睛,“想哭的話,可以哭出來。沒有人規定失戀了還要強迫自己不宣泄負麵情緒,懂嗎?”
由紀咬住了嘴唇。
半晌之後,捂著臉“哇”得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想要和他結緣的話,再一次和他相遇就可以了,不是嗎?”五條悟道,“如果是我的話……”
如果是他的話,即使對方忘記了,即使自己的一切過去對於對方來說都成了夢幻泡影,他也會伸出手來,一把抓住對方,將他拖到自己的懷抱裡。
他從來不否認自己的占有欲和瘋狂,也不避諱宣泄自己想要“詛咒”什麼的衝動。
他就是這樣一個極度自我的人罷了。
“愛,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扭曲的詛咒了啊。”五條悟靠在長椅上,想起了自己前不久帶回來的另外一個學生,發自內心的感歎了一句。
“我不會的。”由紀小聲道。
“嗯?”
“愛才不是詛咒。”她的臉上還掛著眼淚,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樣子看上去臟兮兮的慘的不得了,卻大聲地反駁著五條悟的言論,“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雖然會悲傷,會分離,會遺憾,即使‘過去’已經淪為泡影,但是……但是曾經相遇過,此刻獨自一人擁有這些記憶的我也是幸福的!隻留下我一個人擁有這些記憶,也不是什麼痛苦到呼吸不過來的事情——”
“我沒有被詛咒。”
“我也、我也……我也絕對不會去詛咒彆人的!”
少女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湧出來,讓她的臉頰看上去紅彤彤的,又可愛,又可憐,又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五條悟隻是看著哭著反駁自己的由紀,蒼青色的眼眸裡——
“愛不是詛咒。”
“我也絕不會去詛咒彆人。”
——啊。
啊。
對了。
是這樣的。
這個孩子就
是這樣的人。
被她全心全意的愛著的話——
是……這麼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