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果然開始擺楞她的頭發。他動作還算輕柔,手藝竟也還可以,這不是李肅第一次與她挽發了,記得上一世進宮後,有一年的萬壽節,他興致極好,說她給的賀禮特彆好,他要回她一份禮。
王承柔以為是什麼呢,卻是賞她,由皇上親自給她梳頭一次。
那一次李肅的手藝就出乎王承柔的意料,從不知拿慣筆杆、刀劍的手給女子挽發也能做得像模像樣。
此刻,李肅把王承柔落在外麵的最後一縷頭發彆好,用手中木簪往上一叉,他道:“男孩去女孩留,你且聽天由命,看這回老天會不會幫你。”
他聲音很輕,像是在與她耳語呢喃,王承柔卻聽得渾身一震,這話聽上去給了她生路,但又何其殘忍,她要提心吊膽九個月。可能讓他吐這個口,至少說明她現在安全了。
至於以後的事……以前,李肅對她勢在必得,最終她還是嫁給了張憲空,李肅嚴防死守不讓她擁有孩子,誤打誤撞這個孩子還是來到了她身邊,所以說,事在人為,人的想法是最好改變的。
李肅最後給她正了正木簪,然後雙手離開了她的秀發,放到了她的雙肩上。王承柔順著他手上的勁轉回身來,李肅看著她的眼睛問:“聽明白了嗎?”
王承柔點了下頭,李肅放開了她,對清香說了句:“看好你主子。”然後邁步走了。
“姑娘,”清香握住王承柔伸出來的手,“這事算是,過去了?”
王承柔:“暫時過去了。”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王承柔鬆開清香,捂了捂肚子,希望肚裡的寶寶可以與母親心意相通,無論從哪一點來說,王承柔都希望它是個女孩。張憲空能狠下心來走上那條路,就根本沒考慮過子嗣的問題,那他就該無子絕嗣。
王承柔對張憲空是有著一份恨的,她想他後悔,不想讓他如意。念頭一起,王承柔就收不住了,她開始想,張憲空知不知道她懷了寶寶,他會是什麼反應,他是高興多一些還是憂心多一些。
這樣想著,王承柔心底的恨就淡了一些,然後最先後悔的成了她自己,她重新在心裡
默念,不要讓他出事,希望他可以獲得他想要的權勢,不要再被李肅給害了。
在王承柔又恨又舍不得地念著張憲空的時候,張憲空卻把和離書奏請了聖上大告了天下。至此這段已被傳瘋的雲京孽緣,終於落下了幕布,有很多人想起這對小倆口曾經的轟轟烈烈,皆欷歔不已。
當然這裡也有不少看王承柔笑話的,她嫁人前的日子過得太肆意風光,雖一個個在背後說,侯府沒分寸不會養女兒,但其實又有多少人羨慕她而不能言。
後來她在李肅身上栽了跟頭,眾從覺得是老天有眼,哪有人一生都能那麼順的,也該有個人來治治她了。不想後來,李肅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了,竟與泥腿子爭搶起王承柔來。
以至於王承柔那場寒酸的婚宴,被李肅高調的亮相添了色彩,不知多少貴女在背後又嘲笑又羨慕。再後來,張憲空隨著新帝升官發財,那段時間,小圈子聚會,甚至出現王承柔乃天選之女,就是有人天生命好的言論了。
如今,事情變換太快,張憲空獲了罪,這還沒完,更慘的是他竟然為了重回朝堂,狠下心來給了自己一刀,成為監廠的副監。
家中男人們怎麼議論此事與女孩子們無關,她們隻是覺得王承柔這是氣運走到頭了,前頭運氣太好,把後麵的都用光了。未婚的女孩子們,私下不敢議論此事,但成了親的,就沒那麼多顧忌了,私下裡都在猜測,她與張憲空是和離還是這樣下去,做個表麵夫妻?
如今一切都有了結論,當年為了王承柔不惜得罪李肅,被明裡暗裡整治過好幾次的張憲空,終於還是不要她了,做出了徹底了斷,舍棄她的決定。
而那封和離書,一開始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後來,由於內容太過絕情斷義,雲京城的女子們開始同情王承柔,那樣鮮活不羈的一個人,憑什麼被一個一心往權勢裡鑽的泥腿子那樣說啊。
慢慢地,也不知是誰帶的頭,雲京城裡再有活動聚會,主辦者會給容靜居送一封請柬來。
當然王承柔都是不理的,她也不會去。雖心裡知道,張憲空為什麼會寫那樣一封和離書,但她還是多少有點往心裡去了,她看了一遍後,再沒有看過第二次,直接在上麵簽了名字。
比想象時間快地拿到了和離書,張憲空看著上麵“王承柔”三個字,看了好久。之後他默默地把和離書收了起來,他在心裡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會把這封和離書拿出來,親手撕掉。
正了正衣領衣袖,一天的朝堂又開始了。
朝會剛一開始,楊然芳就站了出來,他奏請邊關大軍歸都一事。他道:“算算日子,此事已耽擱了太久,雖李大人奏請待糧運結束後大軍再行歸都,但現在看來,根本沒必要那麼晚啟程。”
他拿出天曆:“聖上,依此曆,大軍現駐地比雲京早了一季,此事啟程不冷不熱正正好,隨著大軍朝北行進,一路差不多都是這樣的天氣,腳程趕快一些,完全可以在糧運前歸都。城中已有不少百姓在議論了,軍中子弟也皆是百姓的父兄子弟,他們打完了仗,立完了功,卻一直不得回,百姓也是有怨言的。”
趙湧彥不怕邊關大軍,他怕的是武祠後人嚴濤,上一世的大將軍。趙湧彥看向李肅,他還未開口,李肅就主動道:“聖上,楊大人所言有理,臣上次上表有些考慮不周,還請皇上再行定奪,臣等聽皇上的。”
趙湧彥當然知道大軍不能再不歸了,但上次是李肅主動請奏,他可以躲在後麵,現在李肅退了,把他擺了上來,看來今日他不給個說法是不行了。
這時,宋衛忽然站了出來,他道:“楊大人,李大人說的都在理,臣也深以為然。不如這樣,楊大人所說的天曆也有不準的時候,若是邊關十二軍
同時回來,怕是有慢的,落在了後麵。不如先回來其中六軍,剩下的待糧運結束再回來也不遲。這樣百姓那裡也有了交待,糧食問題也不怕生變,豈不兩全齊美。”
趙湧彥心頭一動,他問:“那宋正監說,該怎麼安排這十二軍呢?”
張憲空站了出來,站在了他義父旁邊:“臣願接下此任,不傷財勞命,合理安排十二軍的出行,必不複聖上所望。”
趙湧彥道:“說起來,沒有人比張副監更合適的了,以前你就一直武職帶兵,想是有些經驗的,此事就交由你了。”
趙湧彥快速說著不去看李肅,李肅見此並未說什麼,他隻是望了一眼張憲空。張憲空與他對上目光後,衝他禮貌地一笑一揖,李肅神情淡漠,沒給任何回應,隻是收回了視線。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下朝後,張憲空把初步的想法私下稟告給了皇上。趙湧彥見張憲空神情自然,君臣相處好似往常一樣,不見一點隔閡。
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趙湧彥從李肅身上學來的一點就是,他是皇上,他可以犯錯,而錯誤來由彆人承擔,是他們在為君儘忠。
張憲空特意指出一點道:“聖上,袁閣將軍自是一批六軍的領路人,至於另一路,嚴濤嚴副將,他雖職位不是最高的,但領軍一直有方,在作戰中立了不少功勞,他可以獨當一麵。”
嚴濤,趙湧彥最忌諱的人,若是讓他一直不要回來才好,但以現在形勢看,袁閣將軍能先歸都,是為最好,至少若李肅與嚴濤還存了造反之心,有袁將軍在也能震住一時。
趙湧彥道:“那,先讓哪六軍回呢?”
張憲空道:“臣以為,袁閣老將軍,在這裡年歲最大,該是他在第一批歸都名單裡。嚴副將還年輕,晚一些回他也能理解,百姓也能理解。”
趙湧彥放下心來:“好,就這麼辦。”
張憲空:“聖上,此事不宜耽擱,臣現在心中就有份名單,可以擬與聖上看。”
趙湧彥看了他一眼,最後點頭道:“準了。”
張憲空被賜了筆墨,他開始寫擬名單。
寫好後雙手呈與皇上,一旁的得展接了過來,不露聲色地掃了一眼這頁紙,然後遞到了皇上麵前。
趙湧彥看了後,滿意道:“很好,就按此去辦吧。”
張憲空退下後,趙湧彥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那頁紙上有,他、張憲空與趙陸才能看懂的暗文,是他們私下研究著玩的,不想如今倒被張憲空拿來與他傳遞消息。
趙湧彥忍著不去看得展,因為紙上文字裡藏著的暗文意思就一個,得展是李肅的人。
趙湧彥拿起一本書,正是他這兩日正在研究的棋譜。他麵對棋盤,手上拿著書,心裡卻在想著彆的事。表麵看他自顧自地下了一盤棋,實則他把得展出現的時間、過程,以及後續的一些事情聯係起來後發現,此人確實可疑。
至此,趙湧彥心裡的最後那點懷疑也被證實了,他早該明白的,是李肅的那盒萬解丸害的他中毒,至於李肅為什麼當麵吃下去沒事,其實很簡單,那麼他手快把藥丸換掉了,要麼,他提前服了解藥,畢竟此藥出自秦洞天之手,提前備下解藥並不是什麼難事。
早在王承柔暗含挑撥的那場對話開始,趙湧彥心裡就被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這段時間以來,趙湧彥刻意控製自己見李肅的時間,被他控製的時間少了,他頭腦開始慢慢地清醒起來。
如今得展的事一出,趙湧彥更是減少了對李肅的依賴,防備多了起來。
從這之後的朝堂上,經過了近半個月的扯皮,終於定下六軍名單,以及啟程日期,又是
半個月過去,邊關大軍在袁閣將軍的帶領下,開始第一批的歸都,而這裡沒有嚴濤。
一個多月後,正是春意最濃的時候,袁閣將軍帶著十二軍中的六軍,回到了雲京城。
李肅站在城牆上,看著歸都的大軍,想起上一世嚴濤回來時的情形,他心情難免不好。在城牆上站了許久,下來後,他騎著馬慢慢地往固國公府走,走著走著,他停了下來。
他已經有些日子未見王承柔了,因為聽秦洞天說,她竟然熬過了最危險懷孕初期,他其實是抱了希望的,認為她可能懷不住這個孩子,但結果與他設想的不一樣,這讓李肅很不舒服。
可李肅現在想她了,他想見她。於是調轉馬頭,策馬奔向容靜居。
容靜居裡的祥和平靜被李肅的到來打破了。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