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從動蕩中,漸漸安定了下來。阮嬤嬤雖然奪了她照看小姐的權力,但並沒有人限製她的自由,她是可以從旁一起看護小姐的。
小姐還是不哭不鬨,她自然是不記得阮嬤嬤了。一開始嬤嬤來抱她時,她會看向一側的清心,清心輕輕地點了下頭,她才緊握著小拳頭任這個陌生的嬤嬤抱起她。
清心想的是,待一會兒眠眠睡下,她要好好地與阮嬤嬤聊一聊,目的不是為了聊天,主要是心裡沒譜,不知前方要麵臨什麼,能打聽一點是一點。
不料,這才剛吃過晚飯,屋裡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肅一進來,不止清心,就連阮雯也緊張的不得了,她忙行禮,清心隨著她行禮。這位現在身份有些亂,是南軍大將軍也是叛變前的國公爺,至於現在,恐怕是要登上至尊之位的未來帝王,清心可不敢跟他犟。
“起來吧。”李肅說了這一句後,就坐了下來,然後一直盯著張安眠看。
李肅在她還在繈褓的時候,見過這孩子一麵,他記得這孩子長得是像王承柔的,怎麼現在長開了,倒沒那時候像了。眼形與眼神讓他一下子像是看到了他最不想見的那個人。
兒子像娘,金磚砌牆,女兒肖父,福?雙全。老話裡都是這樣說的,可見女兒長得像父親,是好麵相好命格的。
原來老話也不全都是對的,李肅就覺得這孩子的命不好,長相不會挑人隨,從他進屋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討厭她。
李肅就這樣冷冷地盯著眠眠看,眼底不見一絲溫度。阮雯與清心都感覺到了這份寒意,清心甚至想上前把眠眠抱在懷裡,這樣她才能安心些,但被阮雯識破,用眼神製止了她。
清心還是信阮雯的,一直以來,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她對小姐是否儘心,清心還是感受的到的,心底莫名相信她不會害小姐。所以,她忍著沒有動。
“你不懂得行禮嗎,沒人教你嗎?”李肅忽然發問,冷聲冷氣地對著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
阮雯向右一步,離眠眠更近了一些,她正要回話,李肅看她一眼:“沒問你,我在問她。”
李肅重新把目光落到眠眠身上,他道:“怎麼?四歲了還不會說話?”
張安眠是坐在座榻上的,她當然知道什麼是行禮,對祖父母,小叔小姑,趙叔叔等,她都會行禮,而眼前這人,她跳下馬車奔向娘親的時候,她見過他,他欺負阿娘,不讓阿娘來抱她。他是壞人。
開蒙的先生說,好為善,壞為惡,她知道好壞,也知道要怎樣對待壞人,可……她還沒有見到娘親,壞人沒有帶娘親來。
張安眠忽然從座榻上跳了下來,嚇了阮雯與清心一跳,阮雯又一次拉住了欲上前的清心。
座榻對於張安眠來說確實是有些高了,而她又太矮,這一跳難能站穩,她膝蓋落地,好在手也跟著撐了一下,小孩子骨頭又軟,除了疼一下倒沒什麼事。
張安眠借著這個膝蓋跪地的姿勢,按大人教的規矩給李肅行禮道:“祝您安康。”
行完禮,她不等李肅叫起,自己慢慢地站了起來,立在原地眼睛不亂瞥,很有點波瀾不驚的樣子。
李肅得承認,不是個討人謙的孩子,甚至可以說想討厭她都有點難。但,張安眠表現的越大方可愛,李肅就越不快。彆人的種,她就該是低賤卑劣的。哪怕他以後抬舉她,她也隻是表麵光鮮。
李肅忽然站起來,走到一旁的矮榻前,在此處坐了下來。矮榻隻比地麵高出一小截,李肅坐下後,一腿屈放,一腿支起來,姿態閒適。
見旁邊小桌上有一碟瓜子,他抓起一把放在掌中,然後朝著張安眠一招手:“你過來。”
張安眠抬眼,看了李肅一眼,然後她繼續垂下眼簾,一步一步走到李肅麵前。
李肅自顧自地剝著瓜子。他剝的很快,不像彆人需要好幾下,他兩指摁住一顆,不見怎麼使力,“哢”的一聲,瓜子仁就出來了。
他專心地剝了一小把,一顆都沒有吃,而是把這一把遞向了張安眠。
張安眠看看李肅,看看他手中的瓜子仁,她慢慢地伸出小手。她並沒有從李肅手掌中直接拿走瓜子仁,而是掌心向上地把手伸到了李肅手掌的旁邊。
李肅心中微動,抬眼看她,一側嘴角不自覺地扯起弧度,這孩子若是王承柔給他生的該有多好。真可惜啊。
李肅手掌一傾,他掌中的所有瓜子全部倒在了張安眠的小手上。他倒的穩,她接的也穩,沒有一顆掉落地上。
全部的瓜子到手後,張安眠在李肅的盯視下,一顆一顆地吃著。
難怪王承柔眼裡心裡都是這個孩子,除卻是她親娘之外,這孩子確實有過人之處,如果這是他的女兒,他也會對她格外上心,把她寵上天。真可惜啊。
對於張安眠,李肅有過設想,但現在,他改了主意,或者說是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