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這話為什麼有一種把她往南邊推的感覺,像是有意如她母後的心願一般。她能按受父皇愛母後超過她,但不能接受父皇有了拋棄她的想法。
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她道:“兒臣想的很清楚了,皇宮就是兒臣的家,南邊再好我也不去。”
李肅:“知道了,隻要你乖乖地,不去你母後麵前亂說話,會如你願的,出去吧。”
這算是答應她了吧,是不是不用再怕被送到南邊去了。張安眠明明達到了她的目的,但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渾渾噩噩地行了禮,渾渾噩噩地出了殿。
此時她還小,若是過個幾年,她肯定會早些看清事情的本質,看清李肅,不過現在也不晚,至少她開始醒了,雖然是被敲醒的,很疼,但好過一直沉浸在美夢中。
張安眠離開後,李肅慢慢鬆開緊咬的後牙,他對這個孩子早就動了殺心,此刻最甚。這個孩子一點都沒有遺傳到她母親的性格,倒是全身都帶有她親生父親的影子。
李肅後悔了,當初他不該射那一箭,他該讓張憲空得逞,帶走這個孩子。他身邊扣住的王承柔在乎的人並不少,並不是非要這個孩子不可。
如今,這個小崽子超過了他的預期,成了一個充滿變數的不安定的棋子。
李肅剛才最後對張安眠說的那句話,是他在深思熟慮後做的決定,所以他才恨啊,也不知是不聽話的棋子之過還是他自己作繭自縛,如今這個苦果隻能他自己來咽。
李肅想過什麼都不做,與張安眠合夥演一出戲,在王承柔自認計劃快要成功時,由她的親生女兒給予她最後一擊。那樣的話,他不費什麼力,就會讓這對母女的感情再也回不到從前,李肅先前對張安眠所有用心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了。屆時他又成功去掉了王承柔心裡的一個重要比重,他該是快樂的。
但李肅發現,隻是想一想那個場麵,他彆說是快樂了,他難受到心都疼了起來。
尤其是想到,那雙拉住他的柔軟小手是那樣的無力與嬌弱,他就受不了,心裡是翻江倒海的難過。
所以,李肅不能因為嫉妒有人占了王承柔的心,就給她致命的打擊,他知道對方是張安眠,王承柔會受不了的。他不能在這一世犯上一世的錯誤,摧毀用來支撐王承柔的意誌,那無異於再逼死她一回。
李肅縱然自私,縱然狠絕,但這一回他退縮了,讓步了。他不會告訴王承柔張安眠早就知道了她的計劃,且在背後向他告了密,他會把這一切都攬下來,全當是他自己發現了她的計劃,並阻止了她。
李肅不會不知道,這樣一來,王承柔必將認為是他還想用張安眠來脅迫她,而不放她女兒走,二人之間剛剛緩和下來的關係,會再次破裂緊張起來。不,事關她的女兒,恐怕到時劍拔弩張都是輕的,她會恨死他的。
這些糾結,早在張安眠來找他之前,李肅就想清楚了,他隻是恨為什麼要讓張安眠提前察覺,否則的話,他這邊配合著順順利利地把人送走不是很好嗎。
王承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也送走了一個眼中釘,說不定這還能成為王承柔原諒他的契機。可現在一切都搞砸了,張安眠被他騙得太苦了,如他之願的對他動了父女情,如今反倒成了他的掣肘。
李肅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張安眠真的把聰明用對地方,明白這裡並不利於她的成長,按她娘親所計劃地離開這裡,去找她的親生父親去,對她來說才是光明的未來。
李肅把一切都想好了,各種情況各種後果,隻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他不是沒為王承柔牲犧過一些東西,但舍掉的是自己的利益這還是第一次,可他寧願她誤會,他也不希望她傷心絕望。
而張安眠這邊,不得不說她是個聰明的小孩,在聖康殿裡她雖是懵的,但回到華昭宮想了一天後,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一直都知道李肅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她隻是覺得父皇對她好,在她心裡如山一樣的可靠,況且他還是皇上,天下至尊之人,試問誰不想有一個疼愛自己而又權力滔天的父親。
所以,無論她母親說什麼,她隻信父皇的話,因為父皇一直在對她說,她就是他的女兒,唯一的女兒。
可是,在她與母親意見不一致時,她如山的父皇卻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了她母後一邊,甚至還在責怪她為什麼就不能聽母後的話,乖乖地去往南邊呢。
父皇這是不要她了嗎,想把她還給她的親生父親了嗎?
張安眠想明白了又沒徹底想明白,她明白了終歸不是親生的,若她是父皇的親生女兒,當之無愧的公主,父皇不會不考慮她的感受,而一頭向著母後的。
而沒想明白的是,她明知道父皇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還是投入了感情,把他當成親生父親一樣來敬仰與喜愛,為什麼父皇就做不到呢?她一向乖巧聽話,事事以父皇為先,連母親要帶她去外祖母家,她都要問過父皇有沒有答應,難道她做得還不夠嗎,她還不夠孝順嗎。
以張安眠的年紀,她隻經曆過親情,對於大人間的愛情她是無法理解與共情的,所以她看不透,她不明白。
李肅還是高看她了,張安眠隻看透了父皇比起自己更愛母後這個事實,卻不知道李肅不僅不疼愛她,還時不時地想要除掉她。這樣的情況下,張安眠自然不可能配合著去往南邊,她是一定要阻止王承柔的計劃的。
李肅、王承柔以及張安眠,每一個人都在等待著計劃開啟那日的到來,隻不過每一個人的心境皆不相同。
在這樣的等待中,在王承柔第五次帶張安眠出宮時,終於,她開始露出她的真實目的,她不同於往常那樣,在規定的時間進到保帝侯府,而是找了個理由支開了管青山,帶著張安眠朝侯府所在的另一個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