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活著?
陸宴之又摸了下另一隻眼,上麵被紗布包裹著,肩上也被紗布裹著,他身上充斥著一股濃濃藥味,仿佛剛從藥罐裡撈出來似。
“阮妹……”
兩個字從他口中漏出來,仿佛是身體本能、習慣性,他怔了下,先去找那顆蓮種,摸索了一陣,在一塊枕頭旁邊找到了它,接著將它緊緊地拿在懷裡,緊張地看了眼四周,露出迷茫神色。
包裹眼睛那塊紗布上,血紅印記又擴大了一些。
他呆呆地坐著,想著獨眼男說那些話。
一定不是真。
阮輕怎麼可能出事?
他需要找個人去問明白。
這麼想著,他立刻小心地收起那塊種子,將它鄭重地放在懷裡,摸索著起身,半天沒找到鞋子,卻被一旁架子給絆倒,架子上東西稀裡嘩啦掉了一地,砸在他身上。
接著是一陣腳步聲,幾個人慌忙衝進來,夏侯澤聲音說:“少主!你怎麼自己起來了?!”
陸宴之在地上摸索一陣,一雙有力手扶住他,將他拖到床榻上,另外兩人在整理摔倒木架,端茶倒水,拿出一碗飄著藥香湯送過來。
陸宴之摸了摸身旁之人手臂,輕輕地說:“夏侯,阮輕是不是出事了?”
屋裡忽然一靜。
那個端著藥湯,拿著調羹拌湯藥人也停了動作。
夏侯澤眼眶發熱,喉結滾了滾說:“阮姑娘人在東海,有林家少主照顧她,能出什麼事?”
“那個人……”陸宴之輕輕喘著氣,“他說……”
“他叫霍岩,一年前新弟子入門比武測試時,他使下三濫手段,差點廢掉阮姑娘一雙手,是你製止了他,還弄傷了他一隻眼,”夏侯澤冷靜地說,“後來他沒地方可去,隻能去離焰天那廢棄之地,那天夜裡你落在他手上,差點就沒了命。”
陸宴之嘴唇動了動:“他說阮輕……”
“他說什麼都是騙你,”夏侯澤咬咬牙,“他弄瞎你眼,報你當日之仇,他說阮姑娘出事,也是為了打擊你,你想想,阮姑娘在林淮風那,怎麼可能出事?”
陸宴之默然,夏侯澤扭過頭不看他,接著說:“你看你,極北之地冰寒都受住了,離焰天風雨也扛住了,落在昔日死敵手裡,也是死裡逃生,這說明什麼?”
陸宴之不說話,像木頭一樣枯坐著。
夏侯澤笑道:“說明蒼天可憐你,想讓你活著回去,再見到阮姑娘,親手將蓮種交給她,助她培育出黑心雙蓮,助她修複好靈根,得到她原諒,這是好事,對不對?”
陸宴之怔怔地,點了下頭。
夏侯澤接過藥,拿調羹送到他嘴邊,哄他說:“路途遙遠,我們現在還在北郡,你快點恢複身體,否則這副樣子,不知何年馬月才能到東海去?!”
陸宴之抬起手,直接接過碗,一口氣緩緩地喝光了。
屋裡三人同時鬆了口氣,卻是心照不宣。
*
東海龍泉宮。
空曠大殿中央,放著一麵巨大方形銅鏡。
銅鏡四麵,分彆立著形狀各異雕塑,與鏡框上圖騰對應,分彆是東海人魚、北海龍族、西海蚌族、南海精靈。
銅鏡上方懸空放置著一顆五色龍珠,阮輕魂魄正在裡麵沉睡。
姬夜和人魚王各自站在銅鏡左右,正專注地看著銅鏡上呈現出來畫麵。
畫麵顯示在一片火光中,一個剛經曆生產女人,抱著自己小孩,匆忙離開了產床。
看到那女人臉,人魚王微微一愣,不禁說:“是她?”
姬夜好奇地看過去,說道:“父王,你認得她?”
人魚王搖搖頭不說話,兩人繼續看著鏡麵。
女嬰在一片寒冬裡被拋棄,不久後被人撿走,輾轉被人帶到了一處小漁村,在那裡慢慢長大成人,卻又在一片歡天喜地敲鑼打鼓聲中,脫了紅裝,跟著一名刺客匆忙逃離了那裡,陰差陽錯又遇到了那個拋棄過她女人。
兩人重逢時,作為“知情人”姬夜,不禁緊張地咬了下手指,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不出所料,母子重逢並沒有想象中溫馨和感人,阮輕每次見到那個女人,她都是垮著一張臉。
鏡麵中,在一次比試時,一名男弟子惡意出招,從背後偷襲,一劍挑斷了她靈根,一時血灑當場,眾多弟子圍了上來。
阮輕靈根,便是那個時候被人挑傷,接著便有了與席月生共謀,利用墜崖假死離開事。
姬夜再也憋不住了,氣得滿口臟話,雙手用力捶打銅鏡,恨不得穿到過去,替她出氣,幫她狠狠教訓那些渣宰!
她旁邊老頭卻始終擰著眉,歎了口氣,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兩人花了三天三夜,才從過去鏡上,清晰而完整地看完了她平生。
期間,姬夜崩潰了好幾次,靠在人魚王懷裡哭泣不止。
“好孩子,”人魚王拍了拍她背,說道,“彆哭了,一定有辦法救她。”
姬夜抬起頭,淚眼婆娑地說:“父王,我能用未來鏡,看看她往後嗎?”
老頭兒臉色頓時沉了下去,警告說:“但凡看過未來鏡,無一不陷入瘋狂之境,你想要救她,從她過去就能找到答案。”
姬夜似懂非懂:“答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