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搭理她。
夏侯澤緊緊皺著眉,倏然眉頭鬆開。
陸宴之被鐵鐐拷住左手,無名指輕輕地動了下。
*
拿到贗品雪嵐劍後,席月生和阮輕立刻動身,根據打探到消息,前去埋伏。等東海人一到,便想方設法掉換真正雪嵐劍。
而他們交易地方,卻是阮輕長大地方——甬都。
這一路上,師徒二人聊了很多,偶爾貧嘴,互相打趣,一如往日相處時光。隻是誰都沒再提起陸宴之事。
阮輕偶爾還是會想到他,聽過席月生描述,她倒是好奇,甚至想去看一眼陸宴之受折磨樣子。
她不確定,或許看到他受折磨,她會有那麼一絲平衡感,會覺得快樂。
抑或是,對他產生一絲同情?
但很快,她將這種念頭驅逐腦海,繼續跟席月生商量雪嵐劍,以及唐星遙事情。
“甬都其實是片很大區域,沿海六千戶人家,都算是甬都百姓,”阮輕解釋說,“但實際上村與村之間相互孤立,平日裡基本沒什麼往來,一戶村少則有兩百戶人家,多則上千戶,而這次他們交易地方是在千牛村,那裡我熟。”
席月生挑眉看她,溫聲說:“你不擔心遇到故人麼?”
阮輕淺淺一笑,搖頭道:“我已經死過一次,現在是唐晚,就算遇到我養父母,他們也認不出我,我又何必擔心?”
席月生點頭,“你能坦然麵對就好。”
不像陸宴之,她甚至都不願意去麵對他。
兩人在一戶掛著“麵”旗門口停下來,一人拉了條凳子坐下,半天不見有人出來招待他們。阮輕又起身去喊人,叫了四碗麵,片刻後回到麵桌前,拿起一雙筷箸在桌上比劃,接著說道:“目前來說,唯一問題就是,我們能不能混到村子裡去?”
席月生認真聽著。
阮輕淡然說:“當初,雪嵐劍主為了潛入千牛村,偽裝成一名祖籍在千牛村落榜秀才,蟄伏了兩年,才讓村子裡人對他放下防備。”
席月生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神情。
阮輕點點頭,自顧自倒了點茶說:“後來我才知道,都是假。”
席月生好奇道:“千牛村這種地方,竟值得雪嵐劍主花費兩年時間蟄伏?”
“對他們來說,兩年彈指一過,”阮輕放下茶杯,淡淡說,“我小時候不明白,為什麼村子裡出嫁新娘們,一個個都哭那麼凶,為什麼新婚當夜,新娘子要先被送到‘海神大人’那裡,第二天才被抬到新郎家,直到……我被送過去那晚。”
席月生微微錯愕,怔怔地說:“初夜權?”
阮輕頷首。
就在這時,麵店老板端著托盤,將四碗麵放在桌上,笑吟吟說:“兩位客官,輕慢用。”
席月生一臉古怪地看著她,“這是何意?”
阮輕笑了下,將麵碗推開,方桌四麵一麵一碗,爽快地說:“吃吧,彆客氣了。”
“……”
聽得凳子被推開聲音,筷籠裡筷子動了下,仿佛有兩雙手各自伸過來,拿起筷子,捧起了碗。
席月生奇道:“又是你們?你們一直都在?”
空中傳出一道聲音,像還沒斷奶小男孩,嗦著麵說道:“我把盤古送鏡子給弄丟了,等找到了再回南海。”
另一個清麗女聲嗬斥道:“呸呸,分明是因為人界好吃太多,你才要死皮賴臉一直跟著她們!”
“你不也跟著她們嗎?姬夜,可是你讓我留下來啊?”
“那是因為你們弄丟了鏡子!!!”
“……”
兩人忽然吵了起來,阮輕笑了下,說道:“之前,是你們救了我吧?”
姬夜有些難為情,麵碗擺在麵前,她卻不動筷子,雙手搓了搓,靦腆地說:“你先前救了我,我救你是應該。”
阮輕看著聲音方向,溫聲說:“我可以看看你樣子嗎?”
姬夜揣著蚌族王給珍珠,有些猶豫。
席月生道:“他們似乎都不喜歡與人接觸。”
阮輕立刻改變主意,“你們現在這樣就好,不必為難自己。”
姬夜鬆了口氣,收起珍珠,說道:“剛才聽到你們說‘海神大人’,我以前也聽說過這個人。”
阮輕抿著唇,片刻後說:“他不是個好人。”
“對!”姬夜說,“你們人族抓了我們同族,很多就是被送到海神大人那裡去了!”
阮輕難過地說:“對不起。”
姬夜忙說:“嗐,人族有好有壞,你救了我們,你跟他們不一樣!”
阮輕拿起筷箸,將麵條上海鮮、蔥花、海草給拌開,緩緩說:“那天夜裡,雪嵐劍主就藏在我轎底,長劍雪嵐出鞘,一劍封喉,斬殺了海神大人。”
席月生鬆了口氣,說道:“好險。”
“後來我們去了臨安,”阮輕說,“那之後,再也沒聽說過千牛村事了。”
姬夜恨恨地說:“你養父母從小苛待你,你村民們見死不救,他們一起把你送到海神大人那裡,這樣人族,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阮輕挑眉看她,嘴角帶著笑。
姬夜忙說:“啊對不起,我從過去鏡上麵看到了你生平,所以才……才忍不住……”
阮輕說:“無妨。”
“……”
四人吃過麵,商量怎麼進村,喬裝一番,照著記憶中路,回到了千牛村村口。
到了村口,阮輕停下腳步,怔在原地。
千牛村,已經完全不是她記憶中樣子了。
她麵前是一片荒蕪,土地焦黑,寸草不生,房屋全部損毀,燒焦了倒塌在地,就連當年海神大人住過高牆大院,也被燒成了平地,放眼望去,一個人影都沒有,一聲犬吠也沒有,連鳥兒都不曾飛過。
八百戶人口所在村落,竟全部毀於大火之中,從村頭到村尾,被夷為了焦黑平地,曾經燈火通明,人煙鼎沸,村民們月夜撒網、晨星收獲場景不複重現,如今這裡是一片荒地,一座死城。
這裡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跑哪去了?
即便魔族屠村,也沒有這麼駭人。
阮輕甚至無法想象,這裡火,究竟少了多少天?
村裡人,活著逃出了嗎?
席月生看著麵前情形,又看了眼阮輕,說道:“是這嗎?”
阮輕點點頭,淡淡地說:“這下我們不必擔心該怎麼混進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