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十四抱著她, 側垂著頭,用臉頰輕貼她發頂,吻了吻她頭發, 馬尾落下來, 和她發絲交纏在一起,手指鑽入發絲裡,抱著她,讓她順從地伏在他胸前。
阮輕一開始哭個沒停,很快失去力氣, 止了哭,枕在他懷裡,安安靜靜的,沒多久便睡著了。
靳十四抱著她的手臂僵了, 小心翼翼地低下頭, 窺看她的神情,生怕驚醒了她,卻又無不心疼地伸出手,指腹拂過她的側臉, 為她擦去淚痕。
又過了一會,他一手摟著她腰,一手從她膝蓋窩穿過去,將她抱起來,平躺著放在床上,伸手去拿被子給她蓋好, 手臂卻被一把抱住。
靳十四僵在原地,低頭看著阮輕,一雙淺色鳳眸輕輕地顫了顫, 眸光帶著無限柔情,溫柔地注視著阮輕。
阮輕闔著眼,眉頭緊緊蹙著,抱著靳十四的手臂舍不得放開,嘴唇翕張,輕輕說了什麼。
靳十四伏下身,為了聽清楚她究竟說了什麼,上半身幾乎貼在了她身上,呼吸落在她臉上,與她的唇隻隔了一兩寸距離。
那一刹,靳十四呼吸幾乎停了下來。
她的唇看上去很軟,剛哭過,唇上還有些淚漬,看上去愈發動人,令人忍不住想要……為她舔去那上麵的淚痕。
兩人呼吸交融,靳十四心臟快要跳出來。
他從未如此緊張,就連那年在天門山楓樹下一戰,他一劍刺穿恩師的喉嚨,也不曾慌亂成這副樣子。
輕兒……
他一生的瑰寶,此刻他恨不得將她嵌入骨血裡,占據她,令她永遠都不得離開他。
靳十四垂下眼瞼,注視著她,緩緩落下唇……
突然間,他整個人僵住,視線落下的地方,阮輕嘴唇動了動,含糊地、輕輕地喚了一聲:“哥哥……”
靳十四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什麼,耳根驀地紅了,他動作極輕地翻了個身,坐床沿,替她掖好被子,注視了她一會,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院子裡有棵桃樹,時值早春,桃花尚未冒出,整根光禿禿的,他一襲黑袍,走到桃樹下,手肘用力撞了下樹乾,臉依舊有些發熱。
精靈王從樓上窗戶飄出來,懸停在他麵前,雙手拇指相□□了點,雙眼晶亮,有些小興奮地問:“怎麼樣?受用嗎?”
靳十四目無表情,一把抓住他的角,胳膊甩了幾個圈,將精靈王一把甩飛出去,飛往湛藍夜空上的上弦月。
精靈王:“……!!!”
片刻後,精靈王飛了回來,扇動著翅膀,滿頭大汗,卻也不生氣,拍拍靳十四的肩膀,歎息說:“來日方長,是你的始終是你的。”
靳十四嘴角抽了抽,“你又知道什麼了?”
精靈王坐在他肩頭,一手端著下巴,拖著調子,幽幽說:“她對那個瞎子念念不忘。”
靳十四說:“他若沒死,我定饒不了他。”
“還是想想你自己吧,”精靈王幽幽歎氣,“你使的那什麼斬仙劍法,強行引入魔氣,逆天而為,也不知道還有幾年能活。”
靳十四翻掌,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掌紋上麵嵌著絲絲黑氣,正是他莽撞行事的後果。
“能活幾年?”靳十四問。
“你若是記著我的法子,運功調息,撐個三五年應該沒問題。”
“三五年……夠了。”靳十四目光看向阮輕所住的房間的窗口。
精靈王也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搖搖頭說:“三五年,對她來說也許夠了,但你自己呢?你也從鏡子裡看到你的過去了,你有親人,大仇未報,這些你都不管了嗎?”
靳十四淡淡地說:“我不認得他們。”
“那是因為你失憶了!”精靈王抱著靳十四的頭,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萬一他們一直在找你呢?!”
靳十四無所謂道:“我現在顧不上他們,三五年隻夠陪在她身邊,幫助她奪回自己的東西,其他都不重要。”
冥頑不靈!精靈王鬱悶地拿角去撞樹。
阮輕睡了很久,醒來時天邊大亮,床邊擺放著靳十四昨夜端上來的點心和湯水,湯早已經涼了,栗子糕卻還是那副可可愛愛的樣子,貓貓頭捏的很精致,綴著兩粒黑芝麻表示眼睛。
阮輕拿起其中一塊,咬了一口,眼角彎起,忍不住地笑了 。
她隻是無心之言,沒想到靳十四真的給她做了。
一想到靳十四平時冷冷淡淡,實則這般心靈手巧,阮輕又是輕聲一笑。
她梳了頭,挽了個簡單的發髻,換了衣裳,拉開門——
幾乎是同一時間,隔壁的房門也被拉開,靳十四站在門口,帶笑看她,“起了?”
阮輕朝他揚眉,“從未睡過這麼久的覺,害你們擔憂了吧?”
靳十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但笑不語。
聽到動靜,姬夜也拉開門,高興地朝阮輕撲了過來,抱著她脖子,又哭又笑說:“晚!我還以為你會難過很久呢!太好了,你沒事了!”
阮輕摸了摸姬夜的頭,語氣寵溺,“都過去了,是該打起精神來,還有事情要做呢!”
姬夜語氣軟軟地“嗯”了聲,捧著她臉,在她臉頰上“啵”了下。
阮輕霎時臉紅:“……?”
姬夜笑了起來,眼睛發亮,柔柔地說:“為你高興!”
阮輕有些發怔,摸了下被她嘴唇貼了一下的位置,緩緩回味過來,心裡仿佛被灑了一層糖,在熱氣裡融化開,整個胸腔都被甜滋滋的熱氣溢滿。
被人珍重對待的感覺……是這般說不出的柔軟和溫暖。
她回眸看了靳十四一眼,靳十四卻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退到屋裡。
二月一夜春風送來,臨安的桃樹全都開了。
阮輕在臨安城裡置了間宅子,平日裡除了修煉,也會讓精靈王帶著隱身的珍珠去集市上打探消息。
姬夜回了一趟東海,將過去鏡的消息告訴人魚王,回來時身邊帶了一位個子高大的男人。
“他叫燃冥,乃是北海龍族太子殿下。”姬夜介紹說。
阮輕:“…………?”
龍族太子?!這就跑到臨安來了?!
“姬夜!”阮輕震驚地說,“這……不用勞煩太子殿下大駕光臨吧?!”
燃冥長得高高壯壯,身上卻裹得嚴嚴實實,穿著黑金色的武服,外麵罩著黑色大袍,拉起兜帽蓋著半個臉,衣襟豎起來,遮住嘴唇和下巴,垂著臉,隻露出一雙金色的妖瞳和冷白的皮膚,整個人看上去一副陰沉沉的樣子。
阮輕站在靳十四旁邊,不由地生出一股畏懼之情。
靳十四警惕地打量他,神情有些焦躁和不耐煩,像是巡邏自己領土後發現敵人的牧羊犬。
燃冥殿下將臉埋得更低,往後退了一步,拱手作了個揖,態度謙和,小聲地說:“二位……你們好。”
男人身量跟靳十四差不多,開口時聲音卻跟蚊子一樣,阮輕頓時驚了——
合著不光是精靈族、人魚族,就連你們龍族也這麼怕羞的嗎?!
還是說所有深海生物,都這麼怕人?!
靳十四:“嗬。”
燃冥殿下:“……”
阮輕乾笑著說:“太子殿下遠道而來,辛苦了,不如進屋休息???”
“啊……”燃冥殿下茫然地看著她,片刻後忙搖頭,“不必了不必了,給我找一口缸,讓我泡著就行了。”
阮輕:“……”
靳十四:“……”
院子裡已經有兩口大缸了,清晨日光穿過院牆的桃樹照過來,落在兩口大缸上,姬夜和精靈王分彆泡在水裡,發出滿足的聲音,可謂是臨安奇景。
現在還要再加一口大缸???
靳十四無語片刻後說:“我去給你弄。”
燃冥殿下連忙道謝,翩然有禮。
姬夜卻習以為常,朝阮輕說:“燃冥殿下此番來臨安,不光是幫助我們尋找未來鏡,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三人回到房中,姬夜便將來龍去脈一道講給阮輕聽。
原來自那日阮輕以一己之力退了魔族大軍之後,北海一部分龍族開始蠢蠢欲動,一方麵和東海聯姻,另一方麵開始著手從北麵進攻人族,計劃占據人界的領土。
燃冥是主和派,經過這幾個月的爭鬥,逐漸落於下風,而以二殿下為首的主戰派屢屢出擊,挑起和人界的矛盾,隨時準備入侵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