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輕小聲說:“我能喝的。”
靳十四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笑道:“上次在上陵,是誰喝醉了酒,要跟大黃狗吵架的?”
阮輕臉上一燙,垂眸說:“不是我。”
陳遠會意地笑了,將酒壺放下,“無妨,就不喝酒了。”
靳十四拿起碗放在酒壺前,“給我倒,我陪你喝。”
陳遠高興地給他滿上,豪氣地說:“好嘞,既然靳公子有興致,小人便陪你飲他個不醉不休!”
靳十四端著碗,揚眉一笑,朝蚌王邀杯。
蚌王如一尊菩薩一般,擺擺手,溫聲說道:“你們年輕人喝。”
靳十四嘴角抽了下,阮輕笑的肚子痛了。
四海王族之中,精靈王貪吃,姬夜性情天真,燃冥斯文穩重,也就隻有蚌王最像個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人。
而阮輕更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將四
海王族都結識了一遍。
不一會兒,燃青在門口探出一個頭,蹙眉看著大夥。
阮輕朝他說:“餓了嗎,過來吃飯吧。”
燃青抿著唇,默默地看這種人,隻不說話,眼裡流露出厭惡的眼神。
他在人前是一副樣子,在阮輕那裡又是另一幅樣子。
更何況這一屋子都是人,讓他很不適應。
“燃、青,”阮輕加強語氣,“莫要我懲罰你。”
燃青:“……”
聽到這話,燃青立刻焉了下去,垂著臉走進來,將房門關上,恭敬地跪坐在阮輕身旁。
他脖子上仍掛著一截囚龍鏈,在這裡的身份仍屬於俘虜。
“起來吧,”阮輕說,“彆跪著,今日就當是四海各族相聚,你是王子,和眾人平起平坐。”
燃青便順從地坐在阮輕身旁,吃了點東西。
當夜,阮輕守在陸宴之房中,在小榻上睡了一夜,安安穩穩。
翌日大清早,蚌王、精靈王、燃青、靳十四都來了。
“帶上蚌王給的珍珠,”精靈王說,“遇到情況立刻逃跑,不要跟任何人交手,彆忘了你現在不能催動靈核。”
阮輕答應了。
蚌王又囑咐了其他,這才從背上的蚌殼裡取出兩麵以布包裹著的鏡子,擺放在一旁。
靳十四緩緩解開乾坤袋,取出另外六麵鏡子,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八麵鏡子以特殊的序列擺放好,房中開始出現奇異的變化,光與影在小小的空間裡不斷地折疊、以詭異的速度轉動起來,而光環的中心——
阮輕抱著雙雙,身影沒入刺眼的明光之中。
靳十四看著她,喉嚨裡仿佛梗著刺,眼眶泛紅。
阮輕衝他一笑,啟唇說:“等我。”
天旋地轉,阮輕睜開眼時,周圍已經換了天地。
雙雙在她懷裡探出頭,好奇說:“這是哪?”
阮輕站在一處陰冷潮濕的巷子裡,衣著打扮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她取出珍珠,隱去身形,從巷子裡走出來,走在泥濘的小路上。
“這是我以前活的地方。”阮輕走過轉角,看到老家院子的門開著,便直接走進去了,像個局外人一般,審視著她曾經活的地方,她與她的過去。
院子裡,一小糯米團子紮著衝天辮,在彎腰
撿木柴,小團子滿臉臟兮兮的,隻有那雙水靈靈的烏黑大眼,能讓人將她和今後那出落大方的陸家千金聯係起來。
“哇……”雙雙小聲說,“這就是小主小的時候嗎?”
阮輕笑著點點頭。
小團子約莫三四歲的模樣,穿著破洞衣服,將木柴從院子裡抱到柴房,撒手一丟,接著小短腿一蹬,撒腿就跑了出去,邁出院門,一臉歡快的樣子。
阮輕好奇地跟了出去,看看小時候的自己是要往哪裡跑。
院門對麵,有一戶破敗的房子,牆垮了一片,裡麵住著一個斷了腿的老叫花子,衣裳襤褸,雙手撐著地,蹣跚前行,正在破牆下麵曬太陽,一到小團子,肮臟不堪的臉上,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
小團子偷偷給叫花子拿了一片魚乾,叫花子在水桶裡洗乾淨手,拿乾淨的布擦了擦,這才接過小團子手裡的魚乾,摸了摸小團子的臉。
阮輕也終於想起來了,小時候她家對麵的確曾經住著這樣一個叫花子,自有記憶開始,她經常去找那叫花子玩,悄悄地給他拿吃的。
那叫花子待她極好,每每有?麼好東西都會拿給她;他會縫針線,她衣服破了洞,會主動給她縫上;阮輕小時候得到的第一個玩具,就是叫花子用篾片紮的大螞蚱……
缺了腿的叫花子,跟小糯米團子差不多高。
他朝小團子招招手,小團子便湊上去,乖巧地在他麵前站著。
叫花子伸出手,摸到了小團子的頭頂。
“小主!”雙雙緊張地說,“他要做?麼?”
換做任何人,看到一個邋遢不堪的老乞丐,對一個小娃娃動手動腳,恐怕也要提心吊膽。
阮輕抿了抿唇,淡淡說:“彆怕,他不會害我。”
沒過多久,就見那老乞丐拆了小團子的衝天辮,巧手給她紮了一對雙丫髻,一邊係了個小小的鈴鐺。
末了,那叫花子還打了水,給她將臉擦乾淨了,露出粉嘟嘟的小臉蛋,襯著那雙丫髻,頓時可愛極了。
雙雙:“……”
“沒想到這人挺心靈手巧,”雙雙小聲說,“跟小主你一樣。”
阮輕悄悄地靠近,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小團子麵容無暇,雙眼烏黑,奶聲奶氣地跟那叫
花子說著?麼,高興的時候抱著叫花子的臉,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阮輕:“…………”
“這人不會是騙子吧,”雙雙嘀咕道,“怎麼跟你小時候感情這麼好?”
阮輕:“噓。”
正是日落時分,村子裡家家戶戶冒著炊煙,遠處還有人正在喊小孩回家吃飯。
道路兩邊,幾乎沒有人影出沒。
夕陽拉長了樹影,屋影,小團子和叫花子就在殘垣的影子下,分享那一塊小小的魚乾。
時間緩緩流逝。
阮輕手裡拿著一柄匕首,伺機以待,準備隨時從小團子身上取點血。
就在這個時候,老叫花子突然抬頭,喝了一聲:“誰?!”
阮輕心臟快跳出來了,屏住呼吸,停在了原地。
好半響,她順著老叫花子淩厲的視線,扭過頭,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另一個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開文初期好多人都猜宋如意是假媽,但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