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陸嘉塵在這裡殺了她爹。
就連四歲的小阮輕,麵對這個陌生的男子,都會不顧一切挺身而出,為了保護那個一直照顧她的老叫花子。
她怎麼可能熟視無睹?
阮輕雙目發紅,提著匕首,緩緩走到陸嘉塵身後,惡鬼一樣的眼神瞪著他,抬起手刀尖對準了陸嘉塵的脖子。
“小主!”雙雙急哭了,“你在這裡殺了陸嘉塵,就永遠回不去了!”
蚌族王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可參與到過去的時間線中,影響到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
但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會在過去遇到陸嘉塵。
遇到那個曾經被陸嘉塵殺害的、她真正意義上的父親。
小阮輕昏迷過去了,額上還流了血。
她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走過去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一滴血,然後離開這裡。
她像鬼魂一樣站在陸嘉塵身後,猶豫良久,終於放下手中的匕首,眼淚淌了出來,如雨滴落在泥地裡。
地上那個男人滿身是血,正仰著臉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看到了天上落下的雨,唇角微微勾起,神情十分祥和。
隔著漫長的時空,仿佛在看著阮輕。
阮輕也終於想起來了。
小時候待她很好的那個老叫花子,就是在她家門口孤獨地死去,屍體被扔進了大海,無人安葬。
好像說他是摔倒在泥漿裡,被泥漿裡的泥嗆死的。
也有說他是得罪了人,被打死的。
對於四歲的小阮輕來說,那究竟意味著什?
——什都不是。
那次她被人發現在樹下摔破了頭,從此記憶開始變得混亂,好長一段時間都想不起老叫花子的事了。
那個被遺忘的、死在她家門口的老叫花子。
如果不是她機緣巧合?下,來到過去,目睹了陸嘉塵的所作所為。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曾經有這卑劣不堪的一段過去,埋葬在過去的深淵裡,永遠不被發覺。
“永彆了,陸掌門。”
陸嘉塵凝視著地上的男人,幽幽地說著,抬手最後使出一招,金色的字符收攏,朝著地上的男人發起最
後的攻擊!
那一瞬間,阮輕仿佛身體本能反應一般,捏著一道靈力,忍著錐心的劇痛,食中二指引來雷電,朝著陸嘉塵脖子後麵的命門劈了過去!
雙雙:“!!!”
地上的男人彆過臉,最後眷戀地看了樹下的小阮輕一眼。
接著“咚”地一聲,陸嘉塵倒在地上。
男人雙目睜大,無比震驚地看著麵前的空氣。
看著他麵前的阮輕和雙雙。
“……”
“完了,”雙雙說,“這下徹底完了。”
阮輕:“……”
阮輕也有點絕望,按照蚌王的交代,若是過去被影響了,他們將迷失在另一個混亂的時空裡,徹底回不來了。
阮輕怔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這時候,地上的男人突然出聲,眸光平靜地注視著她,問道:
“輕兒……是你嗎?”
阮輕:“!!!”
“是,是我。”阮輕顫抖著回答,收起珍珠,在男人麵前露出身形,眼淚不住地往下淌。
男人睜著腫脹的眼,疲憊地注視她,咧開嘴,露出笑容,“果然……你的身體不是你的,但靈根卻是你的,你是輕兒……對嗎?”
阮輕跪了下來,抱著男人,不住地哭,“爹……”
“是我……”男人僅剩的一條手臂摸了摸阮輕的頭,啞聲說,“好孩子,你很聰明,可是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受了很多苦吧?”
“爹,真的是你,”阮輕氣的渾身發抖,“陸嘉塵……陸嘉塵是假冒的,他頂替了你的身份……他殺了你……”
“沒事……”男人眼淚流了出來,溫柔地說,“總有一天,他會為他所做的惡付出代價,好孩子,我的輕兒,你告訴我……你怎麼會來到這裡,這裡不屬於你……”
“爹……”阮輕從納戒中取出藥丸,顫抖著遞過去,“你快服下……”
“輕兒……你冷靜一點聽我說,”男人急忙說,“你們想辦法回去,不要耽誤時間,回到你原本的?界,一切都還來得及……”
阮輕語無倫次,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可是……爹,爹……我不能看著你這樣……”
“好孩子,”男人勉力揉出一個笑容,“爹能在走?前看到你,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阮輕抹了
眼淚,咬牙說:“我已經出手乾涉了過去,犯了禁忌,索性留下來陪你,爹,你藥服下,我想辦法救你……”
“你聽爹的話,孩子,”男人彆開臉,鮮血不斷地從嘴裡湧出來,他氣息越來越弱,斷斷續續地說,“爹有辦法送你回去……回到你原本的地方,時間不會相差太多,最多七八年,彆讓那裡的人等你……”
阮輕怔怔地看著他,愣了好半響。
最多七八年……
她還有辦法回去。
無數念頭在腦海裡閃過,一時間她有太多的話想要和他說,有太多的疑問等他幫忙解答,可她來到這裡與他相認也純屬偶然,見他匆匆一麵,又能問他什?
“好孩子,你相信爹……爹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能送你回去,”男人握著阮輕的手,在她掌心畫了一個符文,笑著說,“你是我陸家的血脈,一定不會讓爹失望的。”
阮輕認真地看著那道符,合上手掌,點了下頭,冷靜極了。
雙雙說:“小主,我們走吧。”
“爹,”阮輕仍跪在地上,輕聲問他,“你知道斬仙劍法嗎?”
男人微微點了下頭。
阮輕急忙說:“若有人習了斬仙劍法,生出魔紋,命不久矣,該怎麼辦?有沒有可以救他的辦法?”
她爹說:“若如此,你去紫恒山找灼焰真人,他有辦法救你這位朋友。”
阮輕點頭,朝他鄭重拜了三拜,眼淚不止。
她先去小阮輕那裡取了血,再隱去身形,陸嘉塵弄醒,這才點亮她爹最後交給她的符文,離開了那裡。
時光流轉,鬥轉星移。
阮輕回到客棧,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昨天夜裡,他們還在這裡飲酒。
此時同一間屋裡,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推開門,四處去找靳十四,找精靈王他們。
陳遠在樓下大堂裡敲著算盤,聽到腳步聲,尋聲往樓梯這邊看過來,頓時目瞪口呆,手裡的算盤砸在地上。
“阮輕姑娘!”陳遠傻了眼,衝上來打量她半響,聲音帶著哭腔,“你……你,你可算回來了!!!”
阮輕走過去,輕輕地抱了下那位中年掌櫃,拍了下他肩膀,忐忑道:“已經過去多久了?”
“兩年……”
陸宴之的聲音,平靜地回答她。
滿堂花醉.終。:,,,